天色被压得灰蒙蒙的,秋雨夹杂着细碎的寒意从屋外飘了进来。 陶蓁忙去把对着桌案的窗子关上,唯恐黛玉受了凉。木槿踩着猫一样轻的步子,走到桌边,静静地提黛玉将桌上转凉的茶水换下。 黛玉略有所感,从案上抬起头来,才感到这忽来的秋雨带来的寒意。拿笔的手有些僵,指尖泛着凉,缩瑟了一下道:“把外袍给我取来。”又从木槿手上接过热茶好暖暖身子。 小丫头早就捧着黛玉的外袍在一边等着,只是怕打扰了黛玉的思路,一直不敢出声,听到黛玉吩咐,忙上前来把外袍为黛玉披上。 今年的秋老虎走得比往年早些,才入了十月,就开始不断转凉,又因为女主人都去了京城,难免有些疏忽,秋衣一事就有些耽搁了,虽然吩咐人赶工,却还是晚了些。所幸前几日天气好,贾敏吩咐人把箱子里收着的衣物洗晒了,才补了这暂时的缺。 黛玉对儿时的记忆有些迷糊不清,不确定自己是否见过菊之的师父,但却不得不承认,那人说的上是惊才艳艳,行事间颇有隐世高人的意味。 黛玉四五岁启蒙,再大些就与师兄一起受林海教导。举人启蒙,探花相教,又一直与师兄来往信件交流,小小年纪,才气惊人,就算是在女学求学的几年,她也是力压众人,她的眼界,自然非一般人可比。 顾先生却又与她认知中的不同。真的他是父亲同科的状元,年纪比父亲更是大了不少,她听说了一些他还未离开朝廷时的故事,下意识认为那会是与父亲相似,或者更严谨些的人物。可是那顾先生,看着端正,却又没个正经,有时文质彬彬,有时又让人觉得有些神神叨叨,没个正形。处事上,有些与菊之如出一辙的不羁随性。 黛玉揉了揉发涨的太阳穴,理了理桌上刚刚写好的“母猪的产后护理与民间犯罪减少的关系”,拧着眉头翻了翻,又吩咐:“取个火盆来。” 若非布置文章时顾先生认真的眼神,一旁的父亲也没有异议,黛玉险些怀疑这是作弄自己的。 就在阿杨离开的那天下午,黛玉收到了师兄的来信,官家终于下召,允许女子以科考入仕。两天后,正式消息也传到了杭州。 并非没有女子供职朝廷,却都是领的不上朝的职,除了边疆的战士,多是像编外一样为朝廷效力,如那些不入编制的捕快。女子入仕,最出名的就是广招天下奇才的博人馆,只要有出众之才,无论身份,皆可受用,因此博人馆的男女比例一度达到可怕的三七比。 就黛玉所知,她在京城有一面之缘的薛家的大姑娘,就在砸重金研究更大更稳的海船,想要争博人馆的一席之地,以某工部的位置。 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可以立女户了,个个行业也开始对女子开放,由此产生的巨大的利益和税收让那些老古板无话可说,却止不住那些不服气的男人的嘴。直到当今登基,首封了女世子,所有人都在等着这一天,女学愈发兴盛,直至今日,男人和女人真正站上了同样的平台。 黛玉有心一试,父亲却因为一些她不能知道的原因忙碌,无暇教导她,再者,科举年年改制,虽然变化都不大,可是年年累计下来,父亲和师兄的经验都不适合她了。 允女子入仕,女学自然也如书院那般拿到了推荐入京的名额,其方法多半与书院相同,按评定成绩选拔。 在黛玉向女学递书归学,等待回复之际,林海翻看了林瑾随信寄回的上月试考的题目,沉思片刻,对黛玉道:“在学里回复之前,你不如先随顾先生学一段时日。” 黛玉与阿杨说话时,就发现阿杨所知甚广,天南海北的东西,都能信手拈来,不管是什么都有涉猎,有些就算是不精通,也知道个大概。初见顾先生时,黛玉就对这位教出了他的先生充满敬意。 第一日,顾先生带黛玉了钱塘江边的渔场,看渔夫捕鱼归来,还上去问了问收获,又跟着去了鱼市,最后还到人家家里去讨了口水喝。他和渔夫闲聊,说家里的丫头好奇,有事想问他,把黛玉推了上去。 黛玉不得不压着局促,撑着与他搭话,问了她好奇了不少时候的那一大船一大船捕到的鱼的去向。渔夫只当平常,见黛玉感兴趣,便与她细说了。 看似平常,却都是一通百通的道理,商道的往来,左右不过这些供求,经济……点点滴滴,方方面面。黛玉自幼呆在多水的江浙一带,也知晓时常有商队来做这些买卖,却从未往这方向细想过,略受点拨,就恍然大悟。“商”之一道,从这就可窥大半了。 当晚,顾先生留了作业,给了她三天,让她研究“从渔夫家的小子看女子入仕”。 黛玉原以为作业会是论商一类,不经愕然,顾先生却道:“你已经悟了的道理你自己整理着,不必再反复纠结,不如多想想别的。” 渔夫家有个六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