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在屋里一夜好眠,阿杨却兀自纠结。 一方面,林海对他平辈相待,态度颇是端正,皆按着礼数,没有半点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辈的意味在里面,反而像是一种可以一同分配工作的靠谱同事的态度。阿杨暗自快乐地烦恼自己处事太靠谱外,又生怕他和林海再相处下去,投了他的意,往后硬生生和林姑娘差辈儿了。 毕竟他师父比林海大了十几岁,二人关系甚密,他也拿不准他们是什么关系。若师父真的是林海以前的前辈座师,那他就真得成林海“师兄弟”了。回想着林海对师父的态度隐隐透着敬重,让阿杨不敢不多想,但想起师父偷偷问他“你是不是看上了林家那丫头”时的表情态度,看着并不像是要清理门户打断他的狗腿的样子,阿杨实在摸不准他与林海的关系。 林府派来守夜的小子长着长张嫩到不行的娃娃脸,坐在外面瞌睡得直点头,阿杨只道自己不耐有人在外头,打发他回去睡了,如今想找人问个情况也没有办法,索性揉了把脸,去闹师父了。 阿杨不知道林姑娘的院子在哪,但按着院子里的景色布局多少能有个猜测,至于师父的院子,比黛玉的还要好找,毕竟三更半夜会穿着一身白衣站在林府屋顶上喝西北风的,除了他师父在凹造型以外,就没有别的可能了。 阿杨运着轻功就冲了上去,屋顶上白衣翩翩如入世仙人般的手一抖,又匆忙收了式,问道:“可是认床睡不着了?” 阿杨无奈地瘪了下嘴,看见师父手上的白玉萧,一时忘了自己的目的:“师父你……不吹唢呐了?” 他师父据说年轻的时候也是有过偏爱笙箫琴的风花雪月的时光,后来年纪大了,不可避免地喜欢上了热闹强势的唢呐,当初一大早天天吹着各种调子闹阿杨起床,导致阿杨现在一听这唢呐声就脑壳疼。 顾修竹只扇了一下这不知风情的狗徒弟的后脑袋,道:“真亏的你功夫学的不错,不然……罢、什么事?” 阿杨纳闷,他师父这一大把年纪了又是大半夜的在屋顶上凹造型给谁看啊,这初秋的天气连蚊子都招待不了,要是想要摆出个意境他自己心里想想,快活一下就好,何苦身体力行出来受累。 师徒二人坐在屋顶上叨磕,师父摸了摸阿杨的头,不知为什么叹了口气,道:“若你不想掺和那些事,师父就带你回山去……我为官多年,多少有些脸面,让官家给我留个送终的人。” 多年的相处,修竹如何看不出这个孩子的不安和踌躇,他知道当今的打算,却不忍心让自己唯一的弟子折在里面,他才刚刚及冠没多久,从那无趣的山上下来,才刚刚涉足红尘,还没有笑够玩够,怎么可以就这样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去飞蛾扑火。 阿杨命里注定有一死劫,修竹当年破了自己死劫,所以才想着让阿杨去这大千世界寻找机缘,哪里想得到这是推着他入了局。 顾修竹官路顺达,林海科举那年,他正是考官,对林海的答卷颇满意,有意栽培,对林海多有提携。如今的官家敢对武林出手,少不了他与先帝当年的基础布置,后来先帝为了他冷宫的弃妃,医术无双的医女,隔壁小国某王爷的下堂妻,另一小国本来人人鄙夷后来一飞冲天的郡主……等各种女人神魂颠倒的时候,修竹苦苦劝谏,却被怀疑他也看上了这群神仙女子,他一气之下就辞官去放浪江湖了。当今继位了派人来请时,他已经捡到了阿杨这个麻烦精,归隐深山,再也抽不出别的心思了。 曾经的万丈豪情已经淡了,也早就过了可以从头再来的年纪,看着曾经的布局一步步开始走棋,他虽然欣慰,却也已经没有更多的激情了,哪里想得到,他的徒弟沿着他曾经没有走完的路,一步一步义无反顾地进了火坑。 阿杨腰侧的薄红还老老实实挂着,没有变回菜刀或者屠龙宝刀之类奇怪的东西,所以阿杨确定这个世界的师父也曾有过落崖的无奈经历,现在听到师父隐了这段,只絮絮叨叨讲着他的过去的时候,就猜到他当初落崖的原因一定比初版采药脚滑凶险不少。 “既然你喜欢如海家的丫头,不如我去与他提上一提,我想他应该愿意卖我这个面子。”师父对阿杨道。 “不、不用了!!”阿杨急忙驳他:“我、我只是……”阿杨结结巴巴,意识到自己如何都无法说出自己不喜欢林姑娘这样子的话,深吸一口气,暗暗握拳,定了定心神,道:“我……” 阿杨再次语塞,抿了抿唇,才下定决心道:“我心悦林姑娘,但是此事……她应该嫁给她心悦之人,我如何也不希望她是被父母之命压着婚配。”即使那个对象是他自己。 他希望他喜欢的姑娘,可以按着自己的意愿,做出自己的选择,骄傲的仰着头,走自己想要走的路。 “此事,还是遵着林姑娘的意愿,你莫要去扰林大人。”阿杨说完,如释重负,可是想到了这种可能,他心里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