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杨坐在窗台上,执意不肯进屋,脸上的热度好不容易慢慢褪去,耳尖却还是红得滴血。几天没见,显然退化了不少,一对上黛玉的眼睛,气息一乱,低下了头不敢看她,脸上又是烧似的热度。 黛玉见这个好像向来肆意洒脱的年轻人坐在窗台上手足无措的样子,不知怎么竟然觉得有几分可爱。 坐到林姑娘面前,与林姑娘面对面,阿杨就觉得自己变得犹豫,心里怀着说不清的期待与安宁,开心又畏缩,兴奋又笨拙。心里那个几岁的孩子快活地跳起来,想要轻轻拉着她的衣角,让她摸摸自己的头,把头蹭在她的手心卖乖。外面那个已经及冠的阿杨却只能安稳坐着,斟酌字句,显出得体可靠的样子。 等等我上次洗头是什么时候来着!? 不对别说头发了,昨天处理的那一船的烟药,臭味到底散没散干净??? 要是散干净了现在岂不是一声汗臭和血腥气! 还好之前溅到手上的血迹倒是洗干净了。 早知道在宫里换衣服的时候再要个香囊,或者让他们好好熏熏,把身上的味道压一压。 不过之前是在哪里听过一耳朵,这种颜色会让人显胖? 慢着别说衣服了,我这么坐着,会不会显得我很矮? 失策,应该早点来踩个点,找件和这个窗框相称的衣服的…… 啊啊啊啊啊啊我到底在想什么鬼东西!!我的表情刚刚没有变得很奇怪吧?林姑娘你别走啊!! 所以……果然是衣服的问题吗? 阿杨身上的衣服,无论是布料裁剪俱是不俗,以黛玉的眼力,只细看就能知道这出自哪里。整件衣服都透着崭新的感觉,衣服尺寸偏小,方才阿杨抬手时袖子向后缩了不少,昨夜闹得风风雨雨,宫里想必也出了什么事,让阿杨不得不凑合着换了身衣服。 目下隐隐有些青色,面上隐隐有些被压下的倦意,唯独他的手却干干净净,显然是被什么污了后细细洗过。黛玉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现,转身去取昨夜睡下前压在枕下的平安符。 先前黛玉遇上了公孙大娘,夜里不得安眠,贾敏特带她去大相国寺求了平安符,二人在佛前跪了半个多时辰,才把符请来。 放着符的锦囊是黛玉特做的,小巧精致,做工细腻。 黛玉把锦囊握在手心,示意阿杨伸手。 轻得像一阵清风扑在怀里,像被摇曳的花苞轻轻触碰指尖,还没有来得及反应,手心的触感稍纵即逝,怅然若失,一时没顾得上反应,呆呆地伸着手,看着手上那枚小小的锦囊。 林林林林姑娘给我的!!? 这辈子值了!!! 所有的疲惫都被一扫而空,像快熄的火炉注入空气,奄奄的火苗顿时蹿高,有烧不尽的架势,像干萎的绿植迎来春露,焕发生机。 “这是……给我的?”阿杨问,难以置信,又有些受宠若惊,眼睛却好像亮闪闪得在发光。 “大相国寺求的平安符,据说很是灵验,左右我无事,过几日再去求一个便是。”黛玉笑着,帕子稍稍掩着唇。她只是忽然想到阿杨日常的处境比较凶险,便把这平安符给他了。其实这种东西,也说不上有没有用,主要还是求个心安,只是这时,黛玉希望它真的是有用的。 希望他遇事可以逢凶化吉,平平安安,希望他笑着,眼睛永远闪着光,希望世界能对他身上这份孩子一样赤忱的热情宽缓且温柔。 阿杨并没有发现他林姑娘看他的眼神一瞬间向毒萝看她的呱娃子的眼神靠拢了一下,激动的想要出去沿着清明上河跑上几圈。而且还“不动声色”地问出了林姑娘十八日会去大相国寺,四舍五入他师父都坐不住下山来一起带孩子了!!! “姑娘,老太太那儿来人了,请姑娘过去!”陶蓁在外面敲了敲门,扬声呼道。 阿杨遗憾又带着庆幸,还、还好,趁林姑娘还没有发现我几天没洗的头…… 窗台与桌子不远,阿杨转身时无意瞥见桌上散落纸张,是抄复了一半的课案,还有一些凌乱的解析,与当初林瑾课桌上看见的无二。心里被什么不知名的东西触动了,又什么都没有说,回头给了林姑娘一个大大的笑容,纵身一跃便不见了踪影。 微醺的风迎面拂过,空气清净,从指尖到发梢都充满了愉悦,变得像飞鸟一样轻盈畅快。 阿杨手上攥着小小的锦囊,这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可以无所不能。 抱着满心的欢喜翻进了自己的院墙,阿杨心里那只自由快活的小鸟一口气撞到了那棵正对着墙的鬼面树上。 林妹妹帮忙布置(出手挽救)的…… 这么一想,连狰狞的鬼面树都变得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