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云升回到后院,发现莲波的房间还亮着灯,往常这个时辰她早就睡了。 他略一迟疑,轻轻撩开帘子走进去。 屋里静幽幽的烧着一盆炭,莲波坐在灯下看书,娴静优雅,背影如画。望着她依旧如少女般纤细的腰身,高云升忽然生出一丝感慨,画中人美则美矣,总是可观而不可亲的。他方才乍一看她的背影,竟然还有些陌生。 捕快的直觉告诉他,成亲四年,她并未对他摊开心扉,心里藏着许多秘密。比如,她竟然是林氏的养女,比如,沈从澜和她的关系。 高云升清了清嗓子,“还没有睡?” 莲波回过身,柔柔一笑:“我特意等你。” 高云升心道:等我?只怕是为了沈从澜吧。他不动声色的坐下来,问:“有事?” “乔娘子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果然是为了问这个案子,高云升心里的妒火慢慢烧了起来。“凶手就是温秀才,现已经关在牢里。” 莲波惊诧不已,“当真是他?” 高云升嗯了一声,“今日天太晚,明早去鬼园找到温秀才扔在枯井里的衣服,这案子就算证物齐备,可以报上去了。” 莲波露出松口气的表情,“没想到温秀才竟然会做出这等事。这青天塔上的仙人也太厉害了。” 高云升面色泛酸的笑了笑:“你是想说沈大人厉害吧,一天就破了案子。” 莲波的表情有点不快,但很快平复成淡淡一笑,“你累了一天早些歇息吧。” 高云升没有起身,放在膝盖上的手不知不觉握起来,“以前的案子,你可从未如此关心过,还特意等我这么晚过问案情。” 他以前只是听说过沈从澜这个名字,今天见到这个人,才发现他不仅机敏过人,还长着一张很讨女人喜欢的脸,称得上年轻俊朗,风采卓然。压了一天的嫉妒,终于在夜晚被彻底放开束缚,伸出试探的手爪。 莲波仿佛没觉察到他的嫉意,平静的解释道:“毒药来自书坊,我自然关心。我怕牵连到书坊和母亲。” 高云升嘴角挂起一抹冷笑,“难道不是因为关心沈大人?” 莲波脸色略变了变,语气依旧温柔平静,“此话何意?” “我很奇怪,沈大人为何会知道书坊有那种药?” 莲波如实道:“他以前也是书坊的常客,时常来买书。” “你和他很熟?” “不熟。” “不熟,为何他会知道?” “我和温秀才也不熟。”莲波镇定自若的看着高云升,“当年的沈从澜和温秀才一样,都是穷书生,喜欢看书却手头紧,在书坊里一待便是很久,我只提醒过这样的人。” 高云升咄咄逼人的问:“他去书坊询问一窝端,为什么要一个人单独前往,是不是和你说了什么?” “除了案情,什么也没说。” 高云升显然不信,抬眸盯着莲波,眼神里带着审视,“你有没有后悔过?” “后悔什么?” “后悔当年没有选择沈从澜。” 莲波皱眉,“不曾有过的事,何来后悔。” 高云升不信,继续追问:“那时他只是个穷秀才,我已在衙门里当差,如今我虽升为捕头,他却成了我的上司。你今天见到他,是不是心里在比较过我和他?” 莲波终于忍无可忍的反问他,“那你后悔过没有娶芙表妹而娶了我吗?” 高云升脸色一变,“你什么意思?” 莲波冷冷道:“没什么意思,只是用这种反问的方式来回答你的问题。我和沈从澜没什么见不得人的过去,四年来今日是第一次见面。你婚后时常接济芙表妹,芙表妹也时常上门走亲戚,我今日才第一次这么问你。被人无端猜忌的滋味,感觉如何?” 高云升被呛到无言以对,脸色十分难看。 莲波板着脸道:“溪客书坊开门做生意,迎四海八方客,难道谁多去了几次,便和我有私?我楚莲波做事光明磊落,也不从在乎闲言碎语。只要朝廷不禁女人经商,书坊的生意我会长长久久做下去,直到找回我妹妹。你提亲的时候,我就明明白白告诉过你。你说不介意我商户女的身份,也不介意我抛头露面,你若反悔,此刻还来得及。” 她自幼博览群书,一向口才极好,吵架高云升从未赢过,更别提今日是他无端挑事。 高云升词穷,阴沉着脸转身出门,帘子从他手里啪的一声荡起来,又重重落下去。 那一声仿佛重重敲击在心里,将无形中已经存在了很久的裂痕,再次敲开更大的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