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线过洛杉矶河,经日落大道,沿圣伯朗街向西行,在万德利大厦站停下,从3号口出,拐六个弯,上青杉公寓七楼,右侧房门,开门左手边第一个房间,就是米利亚姆·拉莫尔住的地方。 客厅正中摆着一张淡米黄色珊瑚绒沙发,是米利亚姆来美国以后姜一白亲自陪同去宜家挑的,她还在尼斯当会计的时候攒了不少钱,因此倒也不缺转行启动金,起码不必像她的室友们那样去咖啡厅里端盘子。 所以她大可以在室友苦兮兮地在咖啡厅和酒店里来回倒班的时候,喝着杏子鸡尾酒同煤气灯的熟客和酒保插科打诨看热闹,也有空闲在拿到剧本以后懒洋洋地邀请朋友过来对台词,为朋友做点外祖母从非洲老家带过来的、融入了法式料理特色的菜谱,最后再来一小碟橙皮红茶司康。 米利亚姆长得不算寻常娱乐圈大美人的类型,却是很有风情,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勾人心魂,肤如陈蜜、腰肢纤细、眼角眉梢宛若皓月,这样的人系着围裙拿着大勺给你做家传绝学,就算先前吃得再多,也是不好意思拒绝的。 姜一白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布达佩斯之恋》的剧本,米利亚姆的部分已经用粗头粉色荧光笔划了出来,十分醒目。 「“你没有带行李。” “没有。” “那你度假带什么?” “我的想象力?”」 “真好笑。”姜一白念了几句台词,默默笑了出来。 米利亚姆在厨房里,用锡纸包了三个土豆送进烤箱,在另一个锅里煮上黄刀豆,然后用铸铁锅煎牛排,牛排只有一块,她知道姜一白已经吃过了。 一手拿着锅铲,另一只手端着杯加了冰块的威士忌,听到姜一白在门外的客厅里冲自己喊:“谁写的这个剧本?!” “亚当·钱德勒!”她喊回去。 “真的吗?!那个写了《里尔一家人》,剧本被大改,然后在社交媒体上疯狂辱骂导演和制片公司,扬言要枪杀他们再自杀,结果被警察逮捕的那个亚当·钱德勒?!” “没错,就是那个亚当·钱德勒!”牛排快煎好了,她开大煤气,又等了一分钟,用手指戳了戳牛排,倒进盘子,把平底锅放回炉灶上,往里面滴了点威士忌,锅底发出吱啦一声,蒸发的酒液直刺鼻腔。 “上帝。”姜一白竟也习惯了欧美人的口头禅,尽管她这辈子没有一分钟信过上帝。 米利亚姆从围裙兜里掏出打火机,点燃了酒蒸汽,火苗窜了上来。继续搅拌锅里的东西,然后把收汁的威士忌浇在牛排上,给黄刀豆涂好黄油,戴上手套,拿出烤箱里的土豆。 米利亚姆切好牛排,给烤土豆抹上黄油,把菜一一端出去,放到客厅里的餐桌上。 姜一白已经给自己倒上了一杯冰镇啤酒,小卖部里的普通牌子,又装把黄刀豆的彩绘盘子拖到面前,里面放了黑籽酸石榴调味,这是拉莫尔家族的密辛。 米利亚姆的外祖母是从非洲大陆移民到法国的,她父亲在家乡开了一家卖精致东西的铺子。那一年信风季节,海上风平浪静,数十艘载满货物的帆船安全进港,那一年收成也好,贸易市场活跃,船运公司之间几乎没有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一位穿西装、戴礼帽,手里攥着银狐头手杖的法国绅士,第三次走进米利亚姆外祖母父亲的店,这是他第三次来非洲做生意。 “你知道伊森·格兰特当初被取消婚约那事儿闹上了报纸,最初那篇文章是谁写的吗?这事儿巧得我不敢相信。” “谁?”米利亚姆拆下围裙,找来餐具,坐到餐桌前,给自己倒酒。 “你那个新的中间人,麦吉·哈桑!” “我的天!怪不得他一脸看上去就像阴魂不散的鬼魂,失了智又丢了财!”她的刻薄话张口就来。 “没错。”姜一白不住点头,舀了一勺黄刀豆,“他的名字就像税务局的通知函,你去哪里都能追着你。” 此前,绅士的家族没有来过这里,他们的生意主要在更遥远的东方。他的祖父是一个传奇商人,大半辈子都在马来亚和暹罗,年纪轻轻就发了财,经营着各种各样的生意,有好几条船,在亚洲海域到处跑。 1899年,绅士的祖父在花园里散步,突发心梗,传奇商人死在了园丁的怀里,脸上沾满了鼻涕和泪水,还有因悲愤而导致肌肉破裂流出的血。 绅士的父亲没有经商的头脑,即使在出殡的时候也在谋划变革,天不从人愿,和祖父预料的一样,生意失败了。他父亲向所有船长和经理支付了巨额赔偿,然而依旧资不抵债,于是被告上法庭,保险公司拒绝给他承保。 生意失败,流言四起,有人说绅士的祖父是奴隶贩子、罪犯,有人说他在行骗,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