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要就近出巡陇西北地。
匈奴因中原这几年连续的内乱,而在边境地区蠢蠢欲动,近期更是小动作不断,用以试探这个刚刚统一的王朝。
南越暂时拿不下就已经让掌控欲强盛的帝王很心烦了,匈奴此刻的行为再窸窸窣窣,在秦始皇看来都是挑衅。
简直就像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光明正大得蹦跶——找死。
稚唯在发现李斯初定的律令太严后,便立刻去找秦始皇。
她倒没有一上来就全盘否定所有刑罚,只道,眼下不管是修筑驰道也好,还是建造防御工事也罢,都需要大量的人力,与其频繁向民间征发劳役,令黔首们苦不堪言,耽误耕种,不如充分利用好刑徒。
秦始皇挑眉,静待后文:“如何利用?
”
稚唯犹豫了一秒措辞,最终选择直言道:“先废除肉刑。”
现如今的肉刑动不动就割鼻断腿挖膝盖骨,其造成的残忍痛苦当然能起到惩罚的作用,但这些残疾刑徒的生命力却大打折扣,即便做苦役也做不了多久。
“陛下,即使刑徒只是遭受肉刑,并不需要做苦役,那他回到家后也无法再进行重体力劳动,基本全靠家人养着,可却每日都在消耗粮食;
如果一个刑徒遭受肉刑后还要承担苦役,那一般来说,此人的罪行很重,被判做苦役的时间必定短不了。可残疾的刑徒每日忍受痛苦,很可能活不到苦役时间的尽头就死掉了。”
稚唯没讲什么仁义道德,眼前的帝王不是汉文帝,“缇萦救父”的故事打动不了秦始皇。
她只用最通俗的举例,给秦始皇计算这二者之中的冰冷利益得失。
“陛下不觉得,这未免太不划算了吗?”
“哦?”
巍峨的大殿之内,坐于上首的帝王仿佛被深衣上的浓重玄色所浸染,垂首看向小女官时,神色于脸部暗影中难以分辨。
“你这是在将大秦律法当作商贾买卖吗?”
秦始皇的语气并不严厉,甚至有些轻飘飘,可又似有千斤重,压得人心头重重一跳。
稚唯正色行礼,面不改色道: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先人作六韬引谚,已是将道理都言尽了。”
“臣知道,严苛的刑罚是为了震慑黔首以及可能发生的罪行,其意义,远比刑罚本身的形式更为重要,可归根到底,做这些的目的都是为了维护大秦的统治利益,既然如此,若有别的办法更加利于大秦,那为何不能采用呢?”
“昔日的秦国正是因商君变法而逐步迈入争霸行列;如今,自天下一统,陛下即天子位以来,也有很多推陈出新的改变……”
稚唯大着胆子以眼神示意帝王身上的玄黑色深衣。
“臣斗胆妄言,周礼传承数百年之久的‘衮冕’,难道不比陛下现在身着的‘袀玄’更为华贵、彰显身份吗?那陛下为何废除‘衮冕’,取而代之以更简洁的“袀玄”?”
见帝王面无表情但并无怒意,稚唯一鼓作气道:
“臣猜测,一是因为‘衮冕’沉重,行动不便,很影响陛下处理政务的效率;二来,秦取代周,自是要有‘新’;三是,陛下德高三皇,功过五帝,已不需要依靠外物增加威严……想来大秦也会慢慢实现这一点的。”
秦始皇听得差点儿被气笑。
小女官前面说得倒还可圈可点,可以被称赞一声“胆识过人”。
但最后一句她说的那是什么?
这隐晦的意思不就是说,秦朝如今还不足以靠自身的存在威慑六国遗民,只能依仗严刑峻法管理黔首们吗?
哪怕秦始皇对此心知肚明,可被小女子一句话突兀挑到明处,他还是忍不住牙痒痒。
“你还真是不怕惹怒朕。
”
能直接说出“惹怒”,那就是还没真被惹怒。
稚唯干咳一声?_[(,低着头小声而快速得哼哼道:“陛下,良药苦口利于病啊。”
哪怕稚唯略去了“忠言逆耳利于行”,秦始皇也不知道《史记》原话,但并不妨碍他明悟小女官的意思。
坐在这个位置上,敢跟他说真话的人是越来越少了。
随手抄起书案上的一本空白折子扔下去,见小女官手忙脚乱得接住,秦始皇冷呵一声,道:“改动律法非同小可,岂能任由你个小女子在这儿擅自发言。”
稚唯知道修改律令不容易,也没想过一次就说服秦始皇,眼下碰了一鼻子灰,她心态尚可,赶紧老老实实认错:“是下臣狂悖……”
“回去写份奏章呈上来。”
稚唯:“啊?”
秦始皇兴味盎然欣赏着小女官懵然的表情,回想对方回怼朝中老顽固的话,悠然道:“用你的话说,谁主张谁举证。既然你觉得肉刑有不合理的地方,那你就好好写份有理有据的奏章,说服诸位卿家。”
稚唯:“…………”
回旋镖,镖镖扎在自己身上。
“陛下,”稚唯当即苦了脸,“臣不懂律法呀!”
“刚才不是还讲得头头是道吗?”秦始皇似笑非笑着发出灵魂三问,“摆事实、讲证据,不是你一向擅长的吗?没有调查就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