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不算什么,除了天灾,别忘了咱们王上还要兴兵呢。”
瘦弱的国库怎么承受得了这种委屈!
导官令闻言,默默抬头看着天空,内心替他们少府泪流满面。
少府为秦王政掌管王室财政,库藏肯定是比国库要多,也因此,每逢军国大事后勤调度跟不上,秦王政就动用少府的钱来充裕国库。
说是钱,最终一切还是得转化成粮食,连朝臣属吏的俸禄都是以粟麦石数为计呢。
这本来没什么可置喙的。
用就用呗,反正都是王上的钱粮,以私充公这很好、啊不是,这种行为很值得当臣子的大书特书奉承恭维一下。
但他们的王上!可不是什么清贫
寡欲的性格啊!!!
后宫有庞大的美人群体,光吃穿用度就是一大笔开销;几十位公子公主又是一笔;偶尔王上还要对臣下进行赏赐。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园林工费。
紧跟吞并六国的步伐,王上有意仿造六国宫室于咸阳渭水北岸,连图纸都准备好了,这可真是——
再想下去就要不敬君王了,导官令是不敢的,他只能将痛苦转嫁到别人身上。
“还好营造宫室的活都是由将作少府来负责。”
刚说完,后方传来慢悠悠一句:“导官令这么说,可真是令老夫心寒。”
导官令大惊回头,连连作揖赔礼:“少府令勿怪,是某说错了话!”
夏无且与治粟内史也莫名有些心虚,虽然话不是他们说的,但他们都在场听着啊。
虽然大家笼统称少府与将作少府为“少府”,但二者不是同一回事,后者管的是营造宗庙、宫室、陵园等等,偶尔会依据王上的恩典,给大臣建造宅子。
鬓发花白的将作少府令轻哼一声,先与几位同僚见礼,才矜持道:“老夫这些年往来奔波于骊山,对营造宫室之事便有些顾不上,倒是愧为少府令。”
其他人自然是出言否决。
但说起骊山,夏无且一下子想到王上的陵墓。
秦国君王一般继位期间就开始修自己的陵墓,秦王政也不例外,可他的情况又有些特殊。
夏无且作为宫中老人,对旧事一清二楚。
秦王政初上位时,内有华阳太后、夏太后与帝太后博弈,外有吕不韦及昌平君总览朝政。
他们不让王上亲政,又不能落下口舌,便拿出修陵墓这种既重要体面又不涉及朝政还巨繁琐麻烦的事,让秦王政自己折腾。*
后来……
往事如风,旧人皆沦为一抔黄土。
可这修陵墓的事不能中断,偏偏此时又盛行“事死如事生”的厚葬风气。
夏无且想到王上那逐年渐盛的吹毛求疵,掐指一算,也不知道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看见那座地下王宫完工。
悄咪咪腹诽结束,几人也寒暄结束,导官令赶紧转移话题,询问道:“少府令来此可有要事?”
“还不是为那踏碓。”少府令摸着胡子,笑呵呵跟夏无且道,“底下的小子跟老夫说,观那踏碓似乎不仅能用于舂米,还可以用于碎解石料,老夫好奇就来看看。”
导官令微讶,啧啧称奇:“没想到一件器具,还能有多种用途。”
治粟内史则是抱着秧马眼巴巴看着夏无且,试探道:“听闻此踏碓乃夏太医在外碰到的墨家工匠所造,但这秧马只适合水田,不知那位大匠对适用于旱田的农具,可有什么想法?”
“啊,这个……”
这得看夏稚唯啊!
夏无且捋着胡子讪讪道:“老夫、咳,去信问问,去信问问。”
几人闲聊间,围观踏碓舂米的众臣们终于得到了最终结果,果然
是踏碓效率更高,他们心满意足,互相交流要如何将新农具推广于大秦。
“咦?”忽然有人疑问,“方才没发现……怎么不见冯御史?”
夏无且一顿,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跟治粟内史说话,假装听不见。
难道他要说冯劫恐怕现在正处于惊慌状态吗?
这个事目前也就秦王政知道……
他进献驱虫药时可是特意跟王上说了,要等看看冯劫的反应再行考虑试吃。
嗐,他只是为了王上身心健康考虑。
他有什么错?
〈36〉
稚唯尚不知道驱虫药即将要在大秦君臣间掀起风浪,她此时在安丰县,也正忙碌跟普适性驱虫药相关的事。
根据她和夏无且的商讨研究,定下了最合适的药物组方,其中乌梅是个关键。
驱虫药中,一些性猛烈的驱虫、杀虫的成分会使虫反应剧烈,导致部分服药者腹中绞痛,而乌梅的酸味能够安蛔,使蛔静而痛止,用于其他寄生虫也或多或少有效果。
此时时间正值“双抢”,安丰县的各家各户无论男女老少都忙碌于收割、插秧,但总有那么一些无力下田的老人,或伤在腿上的人帮不上忙。
而枝头上的青梅正好开始转黄,是最适合制作乌梅的原材料,稚唯便召集他们来做工,不给工钱,但管两顿饭。
能给农忙时节家里省口粮又不至于累到,县城很少有人家会拒绝这样一份美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