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还送他去学武……
战争逼近,他的家乡也不能躲过。
县城粮价飞涨,兵患如匪,他的阿母天天忍饥挨饿、担惊受怕,战争一结束就病倒于塌,因自觉渡不过这次生死关,这才逼着他远行,投奔多年不见的亲戚。
这个时代的人普遍缺乏医学理念,对疾病的症状并不了解,也就不会往心里记,稚唯从少年单薄细琐的叙述中,判断不出其母有什么重病。
如果只是普通的慢性消耗疾病,诸如胃炎、贫血,或许还来得及慢慢调养,可单“求生欲不强”这一点,就足以摧垮一个人的生命力。
现在最好的办法其实是让少年归家……
“阿唯。”
稚唯被打断思路,茫然回神。
“韩翁?”
韩老丈似乎并没有让稚唯回答的意思,自顾自说道:“听闻你大父在尝试制作新农具?好,真好啊……”
他用粗糙的大手爱惜抚摸着那架沾满湿泥的木马,语气压抑着哽咽,半开玩笑叹道:“如今残存的屈氏贵族算什么?若能令粮食增产,你大父怕是要成为第二个屈子。”
稚唯愣了一下,第二个屈原?
她连连道:“不至于不至于!”
“至于。”韩母抹了把脸,弯腰抱住衣裳泥泞的稚唯,轻声赞道,“好孩子。”
稚唯眼皮一跳,被韩母放开后,默不作声地看向一旁的青年武将。
他都说什么了?
为什么韩母突然夸她?
还有。
他不会是在故意捧杀他们夏家吧???
〈27〉
蒙恬对小女子回以温和的笑容,看到对方更警惕的反应,心下不免觉得好笑。
他在方才这点时间已经想明白了夏稚唯要把功劳给夏翁的用意,别的不提,若这些新农具都验证成功,夏翁最起码会得到二级上造的爵位。
在大秦,有爵位者在法律上可以有优待,可以由此步入仕途,爵位还可以拿来给自己和亲人赎身。
若夏翁有爵位,即使最后迫不得已必须去前线,也能多份安全保障。
然而蒙恬看透了却不能说什么,因为这一切都是在他面前发生的,合情合规,且严格意义上夏稚唯确实没犯法——她只是想让自家大父给她做玩具,她有什么错?
她既没有画图纸,也没有削木头,全程就空着双手在玩儿,任谁都挑不出错来。
反倒是蒙恬被利用了一通,成了夏翁得功爵最强有力的见证者。
日后谁有质疑,就必得先过他这一关;若是他揭穿此事……很好,那他蒙恬就成了能轻易被小女子蒙骗的蠢人。
蒙恬怎么能不觉得好笑?
他用信息差从夏稚唯这里诈出夏子推的身份,又借此得到肥皂制方,还示意她最好自愿搬家去咸阳,虽行事不那么正派但也不曾掩饰,都是光明正大得来。
然后他就被回敬以一出阳谋。
蒙恬只能叹笑,怪他心思缜密,熟读兵法,却还是被这小女子的表象所蒙蔽,忘了狡兔尚能搏鹰,弱势并不代表温顺。
但如果他们未来能合作成为同僚,倒是一件很值得期待的事。
蒙恬正想着,他真正的同僚,夏无且和王离,见他和稚唯迟迟不归,终于找了过来。
“中郎将!”夏无且兴奋地招呼道。
“你一定想不到刚才发生了什么,夏老兄他改良了——”
蒙恬微笑着指向水田,夏无且条件反射顺着看去,猛地刹住声音。
“嚯!那是在干什么?!”
此刻的水田是韩家人的热闹。
韩丛腿有伤,韩老丈自觉当仁不让,率先褪去鞋履,想骑在秧马上尝试滑行插秧,结果被韩母一把拽下去。
“我来!”
摔在泥地里的韩老丈委委屈屈不敢吱声,只好攥着芙拿来的秧苗,弯腰步行插秧,与使用秧马的韩母形成鲜明对比。
韩丛拄着一根木棍,乐呵呵跟着在田边走,还专程陪在阿父身边,左一句“阿父你累不累”,右一句“阿父,阿母超过你了”。
见韩老丈头冒青筋,芙赶紧揪着韩丛带走:“良人很闲就来帮我送秧苗。”
她要跟不上阿母的速度了!
王离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问:“木马不会也是夏翁做的新农具吧?”
蒙恬揣着双手,纠正道:“半个时辰前它还是夏家小女的‘摇摇马’。”
王离挑眉。
夏无且下意识道:“啊?这么巧?听说那改良的舂米器具也是……“
太医丞的声音再次戛然而止。
他纵然心机谋略比不上其他两个将门之子,但巧合太多,他也不是傻的啊!
可夏无且将这番“不对劲”在嘴里反复咀嚼,却说不出来。
已经回过味儿的王离哈哈一笑,揶揄蒙恬道:“看来中郎将这次栽了跟头。”
“无妨,”纵然心里好笑,蒙恬表现得却很淡定,道,“就算被利用,此事于我又没什么坏处。”
这倒是。
指不定等新农具推广时,蒙中郎因“举荐有功”还会受到嘉奖。
王离轻啧了一声,抱着手臂有些臭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