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笼寒江。 连绵雨线浸透夏夜。 凌沄潇说到做到,袖袍一震,将红绸唤出。红绸如灵蛇出动,婉转灵活游移,卷起三人,砸到居中那舟上。 大船灯火通明,小船漆静无声。 杨长老和吴长老本来打的便是摸黑偷袭,敌明我暗的主意。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么轻悄的动作,对方居然也能发现。 两人还没来得及将鹰眼老七和周、郑二位长老扶起,变故顿生。 凌沄潇手腕轻转之间将内力灌注,红绸如龙,潜入水底,翻江倒海。 她的动作轻巧灵活,并非大开大合的姿态,然而那浑厚的内力,却犹如一座沉重的山一般,醇厚得吓人。 悄悄靠近大船的小舟,犹如漂浮在卷起水浪的海上,起伏不定,随着江水上下翻腾。有些站不稳的帮众,甚至随着水浪腾飞起来,又重重落回舟上或者掉落江水。 鹰眼老七和四位长老紧紧扣住小舟,将小舟边沿扣出深深的指痕,才没掉进江里去。 已有六十多岁的杨长老心里忖度着,“如此深厚的内力,怕是得有个几十年功夫才能练成,然而对方面容却这般年轻。莫非,对方是逍遥派的传人?” 天地昏黑一片,白雨跳珠砸船,江水翻涌的声音,直接把雨声盖过。 要不是左右两边高大青山隐隐若见,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到了海上,遇上暴风雨。 搅出一条水龙的凌沄潇估摸着,待会儿恐怕还要浪费一些时间,便速战速决,收回红绸。 突然消失的内力,让高高卷起的江水又重重摔下,随之摔下来的还有一艘艘小舟。 混乱的吱哇乱叫,被风雨遮盖得干干净净。 等江面恢复些许平静,凌沄潇听音辨位,红绸出袖而去,卷起在水中兀自挣扎的十二连环坞帮众,一个个丢到岸边草地上。 三百三十六人。 一个不差。 鹰眼老七以及四位长老上岸后,马上撑着膝盖站起来,看向茫茫雨线、漫天大雾之中,飘摇的几点灯火。 大船缓缓靠岸,红绸将人群分离,直达大堂高座。 凌沄潇撑着那把厚重的三十二骨油纸伞,踩着红绸不疾不徐往里走。 没有任何一个人敢拦着她。 甚至连鹰眼老七和四位长老,也只是沉默地跟在她身后进了大堂。 十二连环坞总舵的一群帮众,你看我我看你,最终还是拖着滴滴答答淌着水的衣衫,跟着进入大堂,候在两侧听命。 凌沄潇毫不客气在高座上落位,斜斜倚靠在乌木椅子里,支着额头看底下一众人。 此时。 一位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捧着木托,奉上茶与糕点。 “姑娘,请喝茶。” 凌沄潇垂眸看着那个黑衣男子,伸手接过茶,浅浅啄了一口:“你倒是客气,对着前来挑衅的人,下的毒也不算多。” 她说话时毫无语气起伏,甚至和花花崽接触多了,勉强沾染了两分温和。 这样的一句话,让奉茶上来的黑衣男子变了脸色。 他捧着木托的双手紧紧抓住边沿,手背突出的青筋昭示着他下一步要走的险棋。 “别紧张。”凌沄潇将茶杯重新放回木托上,伸手捻了一块糕点,放进嘴巴里细嚼慢咽,“哪怕你连糕点也下了毒,我也不会杀你。” 活在世间这么多年,杂七杂八的东西吃多了,寻常毒药还真奈何不了她。哪怕是寻常人一碰即死的剧毒,对她来说也只不过是添点小烦恼罢了。 只不过这样的话,没有人会相信。 黑衣男子更加不信。 他将茶杯糕点连同木托一起,丢向凌沄潇,并迅速从怀里摸出一把匕首,如疾风一般,朝着她的咽喉去。 砰——哐啷—— 变故的发生只是一瞬,茶杯落地以后,黑衣男子手上的匕首,已经被凌沄潇用两根手指头轻轻夹住,再用那两根手指头夹住的匕首,横在黑衣男子脖颈间。 “我说不杀,便是不杀。”她将匕首往一边丢。 笃—— 匕首径直没入二十步以外的厚重墙壁里,只留手柄在外。 黑衣男子扑通一下便跪了。 “我这个人随心所欲惯了,说话做事不喜欢拐弯抹角,也不屑于与人勾心斗角。”凌沄潇垂眸看着底下静如鹌鹑的一众人等,“我来此的目的很简单,十二连环坞以后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归我管,其他的便按照以前的规章制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