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朵堆成小山,嬴政挪开了凝聚在熊启身上的视线,朗声开口:“令!”
“饮至!”
“设奏凯庆功之宴而犒全军!”
顿了顿,嬴政环视城外所有将士,温声开口:“欢迎回家。”
以嬴政的身份,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在当下这场合,他不该说这样的话。
但偏偏,嬴政他就是说了,还令侍郎们将这句话传向所有凯旋将士的耳中。
秦军将士们听的有些莫名其妙。
额还没到家呢,大王这究竟是让额去吃饭还是让额回家啊?
但来自齐、楚的将士们却是在怔然过后,眼眶发红。
无论他们为何而来,他们终究离开了故国和故乡,成了咸阳城的外乡人。
而今,嬴政却告诉他们。
这里,以后就是他们的家了!
破音的嘶吼自凯旋大军中升腾而起:
“谢王上!!!”
嬴政温声而笑:“传诸将入宫宴饮。”
“传长安君公子成蟜随侍寡人左右。”
“回宫!”
嬴成蟜心头打鼓,却也只能拱手:“谢王上!”
吩咐王翦带好入宫参宴的将士们,嬴成蟜翻身下马,迈着沉重的脚步当先踏入咸阳城,便见嬴政已加快脚步的抵达城门洞。
心一横,嬴成蟜撩开五马大车的帘子,钻进车内,而后咧着嘴露出谄媚的笑容:“大兄你看!”
抓着披风衣角,嬴成蟜将自己的披风尽情展露于嬴政面前:“雪白雪白的!”
“一点破损都没有!”
“就连血迹都没有几分!”
这可是阖闾宫宫女们费力浆洗了旬日、回程全程都在箱子里藏着,直至振旅之后才被嬴成蟜重新穿上的披风。
和嬴成蟜前几次出征所披的披风简直是天壤云泥之别!
嬴政瞥了那披风一眼,略略颔首:
“嗯。”
嬴成蟜的笑容一僵,又赶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甲胄:“大兄你看!”
“崭新崭新的!”
“半点破损也无!”
嬴政瞥了那甲胄一眼,略略颔首:
“嗯。”
嬴成蟜讪笑着坐在软榻上,赔笑道:“弟知大兄手底下缺人。”
“故而特请了大儒十一人、儒生七百并诸多儒家大族的子弟归秦。”
“这些儒生不同于那些迂腐之儒,都是上马能杀敌、下马能治民的经世之儒。”
“尤其是那卜氏的百名子弟,都是非常好的夫子。”
“弟已令那些卜氏子弟去学习《秦律》,待他们学成就能转为法吏,而后为我大秦培养更多的人才!”
嬴政终于变色,双眼怒瞪道:“你还有脸说!”
嬴成蟜赶忙解释:“大兄,弟此战确实未曾思虑周全,意外之下灭了楚国,坏了我大秦的全盘谋算。”
“可这不怪弟啊!”
“谁能想到楚国又不经打又那般倔强的!”
“弟总不能因为忌惮楚国灭亡就眼睁睁看着楚国兵马固守淮河以北,而不能全令吧!”
嬴政怒声厉喝:“你这竖子,果真以为你错在此处乎?!”
嬴成蟜微怔,眨了眨眼:“不然嘞?”
嬴政沉声道:“战事凶险、变幻万千。”
“寡人并诸位臣工从来都不曾想过战争会完全依照我大秦的谋算发展,更不曾想过天下会完全依照我大秦的谋算按部就班的被我大秦逐一覆灭。”
“楚国亡,虽破坏了我大秦的谋算,令我大秦倍感艰难。”
“可灭国之机何其难得,王弟抓住机会趁此战灭国,寡人欣喜还来不及,又怎会因此动怒!”
嬴成蟜灭楚确实大大超出了嬴政的意料之外,砸碎了嬴政布置的整体战略,给嬴政和大秦带来了巨大的麻烦。
可嬴政却没有因此而生嬴成蟜的气。
战争不是过家家。
其他国家更不是待宰的羔羊!
如果整体战略成了束缚将领的枷锁,那这些戴着枷锁的将领们又如何能为大秦带来一次又一次的胜利!
嬴政怒道:“但你为何要在战后肆意妄为?”
“战争归于将领,外交归于朝堂!”
“我大秦已与齐国商议妥当,在原有酬劳的基础上再加百万石粮草并诸多绸、盐等物,齐国不过只是要求你在不带走齐国将士的情况下速速归国。”
“你竟又带走了诸多齐国大才和五万齐国精兵!”
“伱可知天下人会如何看你!”
嬴成蟜却是赶忙发问:“齐国应允增加的粮草和酬劳,可曾送出?”
嬴政:……
嬴政气极反笑:“寡人在心忧你的名声,你却与寡人聊赔偿?”
“你这竖子好生想想,齐国安敢毁约!”
嬴成蟜松了口气:“那就好。”
“正巧用齐国送来的粮草养从齐国运回的兵马。”
“至于弟的名声?”
“没所谓!”
发现嬴政并没有因此战灭楚而动怒,嬴成蟜的心突然躁动了起来:“早知大兄如此想法,弟何必收兵啊!”
“正巧弟彼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