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燕却摇了摇头:“还不到你们出战的时候。”
“现在你等要做的,便是即刻扎营,好生休整。”
景畴微怔:“末将观此战颇为艰难。”
“上柱国无须我部立刻替换袍泽乎?”
这一路走来,景畴看到了太多尸骸。
粗略一算,景畴便知项燕为了攻破莒都至少已经付出了六万人的代价!
远远的,景畴也能看到那些正在攻城的楚军们疲惫的面容和憔悴的神态。
显然,那些楚军不是精兵,而且已经疲敝不堪。
所以景畴才会主动要求用他带来的援军去进行轮换。
结果项燕竟然不同意?
项燕温声而笑:“狩虎之前,总要先抛些饵料。”
“景大司马所率援军多为精兵,当为猎户,而非是被虎狼啃食的饵料!”
六万余将士战死算什么?
本将的嫡长子都已为了大楚而死!
只要能实现本将的战术目标,便是填进去数十万人的性命,又怎会令本将动容?
景畴当即明白了项燕的打算,笑而拱手:“那末将这就去安置大军!”
……
与此同时。
莒都城南城门楼。
匡勇跌坐在门楼柱下,大口喘着粗气。
他手中戟已染满鲜血,甲胄也被鲜血覆盖。
但他的耳朵却依旧在听着传令兵们的种种回报,不断用沙哑的声带布置下令。
当匡勇听到城外楚军齐呼,他下意识的站起身来,走到了城墙垛内,便看到了大群楚军正在汇入楚军大营之内!
匡勇的声音满是沉凝:“楚军援军已至!”
匡勇之子匡虹低声道:“观其规模,至少也有十余万人!”
“两部楚军合兵,楚军至少也有四十余万人。”
“而今我莒都城内却仅剩残兵五万!”
近乎于十倍之敌,即便是在攻守城战中也是极其夸张的兵力对比,基本上已经可以宣告失败了。
更遑论齐楚双方的兵员质量本就有差距。
这一战怎么打?
匡虹诚恳的劝说:“阿翁,退吧!”
“这一战,没法打了!”
匡勇声音沉凝:“家祖父不过是马奴之子,却得大王恩重,拣拔为当朝大司马。”
“家父为王而战,虽战死沙场却未能扭转乾坤。”
“大王不以我匡氏鄙薄,依旧许本官以都大夫之职。”
“本官又岂能辜负了大王的信重?!”
“此战,虽死,无悔!”
匡虹焦急的说:“阿翁,据前番军报所言,大王已请了秦长安君为我大齐左相,整军出征。”
“虽然不知秦长安君为何时至今日仍未能来援,但我大齐必还有一战之力!”
“实不必为了这一座死城而葬送了阿翁的性命啊!”
匡勇大手一摆:“无须多言。”
“本官既承王令镇守莒都,便是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余者,与本官无关!”
确实,后方已经整顿起了一支大军,匡勇似乎没有必要死守莒都,而是完全可以后撤寻找援军。
但,匡勇没有接到后退的命令,他只接到了镇守莒都的命令。
既然如此,匡勇如何能放弃莒都,奔逃求生!
匡虹悲声道:“阿翁,战之不过啊!”
“若不弃城而走,我等皆当亡于此也!”
“便是我等皆亡于此,亦难守莒都,死的毫无意义,反倒是平白损了大齐兵力!”
匡勇默然片刻后,看向身周将领:“本官心意已决,必与莒都共存亡。”
“诸位若不愿,皆可自行离去。”
中夫卜禾笑道:“家祖曾言:死生有命,富贵在天。君子敬而无失,与人恭而有礼,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君子何患乎无兄弟也?”
“今莒都危难,我等死守城郭乃是为王尽忠、为臣仗义、为人守节。”
“何患乎死生也?
“又乎何患乎结果也?”
匡勇身周,一众将领齐齐拱手而笑:“为全王令,纵死无悔!”
匡勇面露喜色,不远处却是传来一声朗笑:“不吝生死以全诺。”
“匡都大夫不愧为大儒也!”
匡勇循声回头,便见六名身穿甲胄的男子登上了城门楼。
匡勇大喜拱手:“漆雕兄!公羊兄……”
“诸子来此,莫不是意欲助本官一臂之力乎?”
漆雕礼拱手还礼过后,肃然颔首:“闻楚军援军至,某便立刻令弟子家眷整顿甲胄、奔赴城门。”
“若漆雕某所料不错,楚军强攻已不远矣!”
匡勇也收敛笑容,沉声道:“匡某与漆雕兄所思相仿。”
“匡某以为,决战之时,就在明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