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依旧阴沉。
战场上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无法被邓城守军纳入眼帘。
但阵阵绝望的悲呼、搏命的嘶吼却不断涌入邓城守军的耳中。
偶尔会有些许‘周阔’所部的士卒扛不住压力,向着邓城城墙溃逃而来,嚎啕大哭:
“诸位袍泽,尔等果真要看着我部死伤殆尽吗!”
“求求你们!救救我们吧!就算是不开城门,至少也放下吊篮将我们吊上城墙啊!”
“我部是援军!是援军啊!我部乃是为救援邓城而来,尔等怎能如此无情!”
“莫要求他们了,《秦律》如此,徒呼奈何!袍泽们,死战!”
远处,夜幕之下的喊杀声愈演愈烈,为所有守军勾勒出一副双方死战的场面。
近处,十几名溃兵跪倒在邓城火光可以照耀到的地方,对着邓城守军跪地叩首,苦苦哀求。
突然间,五百名身穿重甲的楚军精锐抵近邓城城墙范围,鄂吉下意识的喝令:
“目标城下楚军,平射!放!”
弓弦之音炸响,但这支楚军精锐却硬顶着弩矢向着溃军掩杀而去。
十余名溃军根本没有丝毫还手之力。
由五百名楚军组成的军阵宛若一只巨鲸般,行进间便将这十几名溃军吞入阵中。
借助楚军亮起的火光,城上守军分明能看到一名楚军将领攥住了一名溃军的头发。
手起剑落间,便斩下了这名溃军的头颅!
手持头颅高高扬起,楚军将领朗声而呼:“这就是与我大楚为敌的下场!”
“尔等的袍泽不助尔等!”
“尔等的将领派尔等送死!”
“何必为了一群蝇营狗苟之辈赴死?”
“跪地弃械!降者不杀!”
数千楚军齐齐高呼:
“跪地弃械!降者不杀!”
看着那被高高举起的头颅,吴存再次问出了同样的问题:
“我等,果真要坐视友军全军覆没乎!!”
这一次,吴存的语气变成了质问!
黄平用力一锤城墙,恨声道:“坐视我军袍泽战死于野,本官实不忍也!”
这一次,黄平的态度开始变得暧昧。
鄂吉声音坚定的说:“我军收到的军令乃是死守邓城。”
“军令如山!不可不从!”
黄平商量道:“若是以吊篮将城外援军吊上城墙,何如?”
“不开城门,敌军便不会轻易破城。”
鄂吉再次摇头:“此举对我军戍守邓城不利。”
“援军已与敌军掩杀在一处,难保会有敌军扮做我军,顺吊篮登城。”
“虽然此举对我军的威胁并不大,但此举有违军令!”
在鄂吉看来,他收到的命令是死守邓城,其他事跟他都没关系。
一切不利于这条命令的举动,都不应该去做。
吴存沉声低喝:“军令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你我焉能眼睁睁看着城外袍泽尽数战死乎!”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袖手旁观而坐视袍泽战死,此为君子乎!”
“若是蒙都尉听得此事,又岂会心悦!”
吴存的县令之位并不是通过军功封爵所得,也并非是通过外客任免渠道而来。
吴存走的是第三条路,他是如英布的岳父、番邑县令吴芮一般,被邓城父老‘推举’而成的县令。
这直接导致吴存面临着远比其他县令更加艰难的进步压力!
他很难通过战场立功来更进一步,他的才干也不足以让他凭借施政功劳更进一步。
如无意外,吴存这辈子只能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做到死。
所以嬴成蟜率军南下的消息刚一传来,吴存就有了活动的心思。
而蒙恬的驻扎更是让吴存当即决定抱上蒙氏大腿。
只可惜,蒙恬时至今日只和吴存见过一面,让吴存有心有力却无处使。
而今夜,或许就是个不错的机会!
鄂吉毫不退让的看向吴存:“人是活的,但军令是死的!”
“不止军令是死的,军令还可令本官去死,可令黄县丞去死,亦可令上官去死!”
“本官知道上官顾忌蒙都尉的看法。”
“然,我等若能守邓城不失,便是援军死伤殆尽,我军亦皆论功。”
“邓城若是沦陷,轻则你我皆论罪,重则伱我皆身死!”
“蒙氏的些许欣赏,与你我的身家性命相比,孰轻孰重!”
“且区区一名二五百主和千名将士的命而已,蒙都尉果真会那般在意吗!”
“蒙上将军、蒙将军皆是守正之将。”
“蒙都尉既然是蒙氏子弟,必不会因我等不曾违抗军令而对我等心生不满,反倒是会因我等违抗军令而治我等的罪!”
鄂吉直指吴存的诉求核心。
哪怕不考虑军事本身,只考虑你的个人利益,你也不应该做出如此决断!
吴存沉声道:“我邓城收到的军令只是紧闭城门,谨防敌军突袭。”
“以吊篮迎援军入城,与军令并不冲突!”
见吴存如此坚定,鄂吉反倒是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