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顺着水流冲了出来。 睁开湿漉漉的眼,又见到了那只异兽。它双目紧闭。西瓜般的肚子瘪下去许多,只有先前一半大小。如果说它此前还剩一口气吊着的话,那么此刻应已气绝。 忆情举起臂膀——与那异兽如出一辙的四只臂膀,灰扑扑的颜色,细嫩短小,光洁的皮,连根细小的绒毛也没有。 她也曾是一个母亲,弹指间恍然大悟。 原来,这是只身怀六甲的母兽。她并不是重生在这只母兽身上,而是重生在了它腹中的小兽身上。 那小小桃尖儿似的白焰已不见踪影,想是已功成身退。它来得古怪,忆情却没工夫去细想它的来历,眼下有件性命攸关的事—— 初生的幼兽肢体无力,既无法靠自身站起来,也无法动弹。母兽已死,失去母兽的养育,羸弱的小兽活不过半日。 所以,上天赐她重生一回,仅仅只是想让她小小地过个瘾?她一时泄气,默默躺在地上,无语望天。 正感伤,眼前忽然金光大作,那光渐趋柔和,似春日的阳光将她与母兽笼罩。母兽尸骨寸寸消解,化为细碎金粉,金粉凝成细长的一条,游龙似的注入她的身体。 一股难以忍受的奇痒自骨骼中生出,关节处咔嚓作响。 忆情目瞪口呆,怔怔看着自己的手臂与双腿如雨后春笋节节伸展,不过一盏茶的工夫,这具身体便如揠苗助长一般被生生拔高三尺。 捏了捏拳,无力感荡然无存,九窍百骸焕然抖擞,轻盈盈一个鲤鱼打挺便站了起来。 忆情从未经历过此等怪事,说是奇遇亦不为过。 母兽先前坐着的地方留下一个圆形的符阵。忆情走近符阵,阵中画了些符咒,复杂,神秘,不是她能看懂的。 但方才金光大作的,应当就是这个符阵。她虽看不懂符咒,却也隐约猜出它的用处—— 将母兽一身瘦骨化作她身体的一部分,换她瞬间长大三尺。 不动容是不可能的。 可这母兽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个结界?这个符阵又是谁所设?那命印是如何来的?为什么她龙神的神格能够为野兽的身体所容纳? 她想不通。 不论如何,是死去的母兽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它是这具身体的母亲。 忆情后退几步,面向符阵屈膝伏地,恭恭敬敬三跪九拜。 正要抬头起身,啪,一团黑乎乎的东西扑落眼前。 定睛看去,是团脏兮兮灰扑扑的布条,一圈绕一圈,卷成拳头大的一团。 忆情伸手,将将碰到时,那团布条却倏地撑开弹起,长长的一条自半空垂荡而下,簌簌几抖,细碎灰尘如雨下,落了她满头满脸。 布条扭动起来,活似一条遭雷击而抽搐的蛇,一阵目眩神摇的乱舞,变成了一杆三叉戟。 忆情抖落头顶的灰,抹了把脸,打量这三叉戟。 武器有宝、灵之分,宝器宝贵,灵器稀有。 宝器贵在可变幻形态,灵器罕见在可生出意识。 这三叉戟又黑又脏,伤痕累累,大小凹坑无数。看它能变成布条,应是件寻常宝器,或许因为饱经风霜破损严重而被主人遗弃在此。 终天鞭是极难得的灵器,她的一切,无论喜怒或是哀乐,它都能感同身受,一心为主,忠诚不二,在危急时分甚至能舍身护主。 龙王将忆情寻回的头一年,曾为她办了场极尽铺张的诞辰宴,当着各部族众之面,亲手送她终天鞭,一时震动了整个七部众界,不知羡煞多少人。 那一声声悲唳仿佛还在耳边。灵器噬主,百倍反弹。 忆情眼眶一热,这世上,从此再也不会有终天。 忽然黑影一闪,冷不丁一物直挺挺朝她扑倒过来,她下意识一个弓步朝后跨出,四手齐出,竖掌护住脸。 是那三叉戟。戟尖正对她眉心,距眉心堪堪寸许! 逼出她一身冷汗。 三叉戟却只微微一抖,一阵清越的嗡鸣如水波悠悠荡开,戟尖微微上昂,在空中慢吞吞划出个斗大的字—— 「哼」。 忆情极为意外,怔了一怔,伸手去抓,却一把抓了空。三叉戟嗖的一摆,蹿到一边去了。 像在发脾气。 “你在生气?”忆情下意识开口。 话音方落,不由一惊,没想到这具兽体竟能说话。 三叉戟静悬于斜前方,戟头依旧微昂,并不搭理她。 “你为什么生气?”她朝它伸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