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总会被问到“为艺术献身”这种问题。 就像胡珍说的,这种电影,拍了就一直会被问。什么光影够不够艺术,情节紧不紧凑,立意深不深刻,人物鲜不鲜活,很多人根本不在乎,他们只关心——你下海了。 而这海,哪怕是穿着泳衣进去,出来也难免一身咸。 面对这种问题,司黎从来都是很直白地回答,“没别的戏,就拍了。” 当然也有人问她后不后悔。 她也说,拍都拍了。再来一次,没别的路,她还是会选择拍。 谱是摆出去了,但司黎自己清楚,第二句回答多少有点撒谎的成分在。 因为她到现在都还记得,她后悔过,还不止一次,是两次。 第一次就是在香港小宾馆的那一晚。 她在黑暗中,清晰地感知到枕侧男人的痛苦。 司黎当时和他接吻,走神了很久,脑海里一直有个声音在重复:这个人在痛苦,在为拯救不了她而痛苦。 可她当时有太多人的情绪要处理,这点模糊的情爱,根本不在她的首选项之内。 第二次,是他突发心肌炎住院,她从首尔赶回来看他。 隔着玻璃窗,江修暮的生命在她眼前变得无比具象化。 司黎只需看着冰冷仪器上的折线,就知道他在做着怎样艰难的挣扎。 她本身是个不惧怕死亡的人,但那一刻,她又有点害怕,怕他就这么躺下去,再也睁不开眼睛。 躺在病床上的人其实也在怕。 从香港回来,江修暮就没回过家。他直接把家安到了办公室里,没日没夜地和各种数字打交道,耗尽心力地盘算。 半夜两点,他在灯火明亮的办公室里晕过去之前,还在想,还好这场仗他赢了。 输了,他和阿黎就没有退路了。 在白色的病房内睁开眼睛,看见病床边坐着的人,江修暮还有一瞬的恍惚。眼前的人美得缺少真实感。 直到司黎标志性的嗓音响起,不敢相信、还带点迟疑地小声呢喃:“哟,活过来了?” 江修暮鼻子里插着呼吸机,忍不住笑了。 是她了。是他的阿黎。 一番检查后,医生说他恢复得还不错,就是以后要多注意休息,这次被人发现的及时,下次不走运就完了。 他和医生对话时,司黎一直在病床边翘着二郎腿,专心地给自己剥橘子吃。 没办法。韩国水果太贵了,她回来一趟,先吃够再说。 等医生走后,江修暮靠在床头坐,侧头看她,司黎朝他举起手里的橘子,问:“吃吗?” 医生刚说过他最近饮食要先进流食,江修暮微笑摇头,“你怎么回来了?” 还记得她之前说过,这个导演脑子很轴,拍戏从来不给请假的。 司黎不会剥橘子,扒开皮,上面的丝络都不挑,直接扔进嘴里,含糊地答:“我跟他说我爸死了,回来奔丧。” 长辈去世,那边人还是很看重这个的。 ...江修暮嘴角抽了两下:“是不是不太尊重..叔叔?” 司黎闻言,笑得乐不可支,坐到床边,摸摸他瘦得没肉的脸,不屑地说:“老东西都死二十年了,骨头上蛆都不长了,要尊重能当复活甲吗?” 死人的尊重哪有活人的命重要。 江修暮也看着她笑,很无奈,把她手里的橘子接过来,一点点将橘瓣上的白色丝络摘干净,再喂给她。 司黎一直是急性子,这次却没吵,拄着脑袋安静地看他剥。 他的指甲还是晕着的时候,她给剪的,嗯,一点都不平。他之前自己剪的都很圆滑,碰哪都不会划伤她。 五天已经是司黎拍戏请过最长的假。 差不多拖到最后一天,她计划坐半夜的航班回去。 临走前,司黎和他面对面躺在病床上。 江修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下淡淡的青色,想象着,她是多着急地赶回来,行李都没带;又是多担心地一直守在他床边,等着他睁眼。 “阿黎,我想亲你。” “怎么,江总想做花下鬼啊。” 司黎挑眉笑,调侃他,卧床静养期间,想什么呢。 但他没答话,还是注视她,对上男人亮晶晶的眼睛,司黎的笑容凝滞一瞬,最后支起上半身,捧住他的脸,闭眼吻了下去。 那是她唯一一次把接吻这件事做得如此小心,不敢压到他,也不敢太激烈,时不时还要睁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