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张娘子从堂屋快步走了出来。 她用帕子蒙着口鼻,头顶还围了粗布将头发包住,看到纪徽音来了,招呼道:“小姐这么早过来了?您先出去等等吧,我找个东西。这会儿灰大,您晚点再过来。” 纪徽音挥了挥面前的灰尘,眯着眼,下意识拔高了声音,“您找什么呢?我给您帮忙?” “不必了,就是找些陈年的账本!” 说着,张娘子又转身回去了。 纪徽音也只得先出了院门。 但她没有离开,而是看着里面灰尘小了一些后,又转而进去了。 纪徽音没有出声,静步走到堂屋门口,就看到张娘子背对着坐在窗棂下的矮桌前,正在翻看账本。 她刚靠近,张娘子似有所感,猛地回头。 “小姐?”张娘子微微蹙眉,“您是没走还是怎么着?” 纪徽音不动声色,“刚刚在门口等了会儿——娘子在看什么账本,这样神神秘秘?” 张娘子下意识蹙眉,身子微微倾了倾,遮挡了身后的矮桌。 看到她这东西,纪徽音越发生疑。 什么账本,连她都不能看? “没什么,就是一些陈年旧账。”张娘子言简意赅,“不然小姐今日先回去歇息 半日吧,下午再来,我这儿且有的忙,恐没时间看顾您。” 人家实打实地下了逐客令,纪徽音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应下。 从院子里出来,纪徽音扶着小罗纹的手,心中默默思忖。 能是什么呢? 回到朝明堂,纪徽音倒有些百无聊赖,干脆到书房去临字。 上一世她于书本上并不上心,纵然在家做姑娘时看了不少书,肚子里也有些墨水,却也从不拿出来夸耀。 只因林启说过,不喜欢掉书袋的女子。 那时候她跟林启成了夫妻,感觉到林启的疏远和冷淡,也曾动过挽回夫妻关系的想法,于是投其所好,将书本扔到一旁。 若非重活一世,纪徽音永远都不会想明白,林启并非讨厌掉书袋的女子,而是害怕这样的女子太过聪慧,他会驾驭不住。 书中自有千钟粟,书中自有黄金屋。 纪徽音拿出王大家的字帖,一面默诵一面临摹,心一点点静下来。 不多时,小罗纹从外面匆匆回来了。 “禀小姐,奴婢看到夫人刚刚往前院去了,去找张娘子了。” 纪徽音手下的笔微顿。 她抬眸若有所思道:“阿娘带了什么人过去?” “就带了方妈妈。” 小罗纹小心翼翼,“小姐是觉得夫人有事瞒着您。” 纪徽音复又垂下眸去,在纸上勾下最后一笔,是一个“静”字。 “不用觉得,阿娘的确有事瞒着我。”纪徽音缓缓说着,“张娘子刚找到账本,阿娘就过去了,说明这账十有八。九就是阿娘让张娘子找的,且不是什么陈年旧账,而是有用的账目。还不让我看……” 阿娘在筹划什么?还是说,想要清算府中账目? 若是后者,何必如此偷偷摸摸,还不让她经手? 那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纪徽音搁下笔,凝视着宣纸上行楷,久久不语。 小罗纹也凑过来看,不免夸赞道:“小姐写的真好!” 纪徽音看着自己的字,虽然不能与王大家比拟,但也得了三四分神韵。 她拿起宣纸,吹干纸上的墨迹,缓缓道:“估摸着,阿娘一时半会儿不会出来了。趁着这个时候,你去给你哥哥递个话,让他找到宋状师,拿到他手里的状子给我。” 小罗纹迟疑,“可,先前夫人说这事她来处理接手,会不会那宋状师已经将状纸给了夫人?” “不会,他不敢。”纪徽音挑眉,“我说过,那状子除了给我, 其余任何人都不能再给。除非他不想在扬州城继续做下去。” 小罗纹点点头,随即又有些说不出的难过。 如今夫人和小姐这样,实在不像是一对亲母女了,倒像是后院里彼此算计的那种女子,让人害怕。 但小罗纹也知道,她能做的,只有闭嘴。 小罗纹腿脚十分的快,赶着便往返了一趟。 “哥哥说,他一直惦念着这事,虽然不敢轻举妄动,但偷偷派了人跟着宋状师,他这几日并无异动——这会儿哥哥已经去请人了。” 纪徽音满意地点点头,“等近日的事了了,我会好好赏你和你哥哥的” “多谢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