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琮狐疑似的,定定地盯着纪荣儿。 许久,他似是终于收回几分疑心,软了口气:“荣儿,你懂事就好。祖父不会真的怪你,你到底也是他的血脉至亲。之后的日子你好好休息,暂时别去见纪徽音,知道了吗?” “好。” 得了纪荣儿乖觉的回答,纪琮这才像是满意了,转身离开。 不多时,书双跌跌撞撞地进来了。 “小姐!”书双扑到纪荣儿床前,眸色惊惧不已。 她慌乱地端详纪荣儿半晌,后知后觉地拿出帕子为她擦拭面上的水渍。 见纪荣儿一直不吭声,书双以为她是被纪琮训斥的狠了,只得先行缓和气氛。 “小姐,您先起身,奴婢扶您去暖阁歇息吧,这里的床褥奴婢叫人给您换一套。” 纪荣儿一把攥住了书双伸过来扶她的手。 书双眸子微缩,“小姐——” 纪荣儿咬牙,一字一句:“母亲她,怎么样了?” 书双抿了抿唇,眸中闪过悲切,垂眼道:“老爷叫人拿了一张草席,将尸身裹起来……这会儿,许是已经扔去乱葬岗了。” “好,好……”纪荣儿眸光涣散一瞬,而后又躺回了床上。 半晌,她手上忽然发力,死死地抓住了书双的手 。 纪荣儿声音微弱:“书双,你跟着我多少年了?” 书双迟疑,干巴巴地道:“十,十年了……” 她七岁那年来到纪荣儿身边,那时候的纪荣儿四岁不到,骄纵又任性,唯独还算是听书双的话,愿意跟她一起玩。 那时候的沈氏还是府上的主母,见纪荣儿喜欢书双,干脆就将其提拔为了纪荣儿的贴身丫鬟。 这十年间,书双对纪荣儿简直是当做自己亲妹妹一般看待。 但话虽如此,可她对纪荣儿也不是全然没有芥蒂。 纪荣儿的刁蛮和喜怒无常让书双一度有些怨怼,但是她自问绝不可能背叛自己的主子。 “十年了……书双,我都不知道有这么久。不过,既然这么久了,你应该不会背叛我吧?” 书双心中微凛。 纪荣儿从未问过她这样的话。 书双咬了咬牙,压低声音:“从夫人让奴婢到小姐身边那一天起,奴婢就从未想过背叛您。” 听到“夫人”两个字,纪荣儿的眼眶更红了。 她起身,捧起书双的脸颊,“好——我记住你这话了。将来你若是背叛我,你的下场,不会比我的亲生母亲好多少,知道了吗?” “是!”书双看着纪荣儿的眸光,后背 发凉,“小姐,您,是需要奴婢做什么吗?” 纪荣儿低低道:“有。你给我想法子,去见一面纪徽音。告诉她,她从前说给我的那番话我明白了,我觉得很对。问她愿不愿意跟我见上一面。” 书双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她不敢问。 “奴婢知道了。”书双低声说着,“奴婢一定办到!而且,绝不会让老爷和少爷知道!” 纪荣儿露出满意神色,“很好,去吧。” 入夜的时候,扬州城又是一场闷热的夏雨。 纪徽音从无悲寺回来就进了沐风居,得知纪莹吃了药已经睡下,便没进去打扰。 方妈妈问起她今日去了何处,纪徽音不假思索,将无悲寺的事告诉了方妈妈。 方妈妈听了大为惊骇。 纪徽音反倒平静不已。 这事方妈妈和纪莹早晚要知道,她也没什么好瞒的。 “二长老居然如此大胆,竟敢在佛寺里杀人!”方妈妈气的双目通红,“而且杀的还是……奴婢这就去昭告族中耆老——” “说了也无益。”纪徽音声调微冷,“妈妈忘了,我说过,当时是沈氏挟持着我。” 被这么一提醒,方妈妈回过神来。 她艰难开口:“所以,难道就要纵容二 长老如此嚣张……” 纪徽音隔着门廊,看向院中。 湿热的夜雨叫人烦闷不已,但纪徽音前所未有的平静。 她冷笑,“妈妈应当知道,溃疡烂到一定程度,才好动刀挖去。” 方妈妈愣了一瞬,旋即恍然。 “小姐的意思是,干脆就放任纪怀恩,让他自己行差踏错?”方妈妈露出几分兴奋之色,“小姐预备怎么做?” 纪徽音轻轻挑眉。 “还要等一个人呢。” 眼下,她只需静静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