泥泞，路上摆摊的村民连斗笠都没戴忙着收拾东西，雨水滴落地面溅起泥点，马一踏过更是掺着泥被泼起半人高的一层水帘，村民们被大马吓到，连忙弓身子拖着摊子前的营生缩到商户的屋檐底下去。 十二皱眉，朝被泥水泼了满身的菜贩投去目光，见他摊上几小搓青菜瓜果都被溅了泥，他从怀里掏出钱袋，见里面没有铜钱，就拿了半角碎银子扔到菜贩的摊前。 “急着赶路对不住了老人家，这是赔你的菜钱。” 半角银子，有五百多文了，菜贩诚惶诚恐地双手托着银子要还回去：“我摊上的所有东西加起来都不超过三十文，您这银子我实在找不开您还是收回去吧，况且我的菜沾了泥洗洗就好了，不碍事的。” 都是村里农户，日日辛劳不过为了赚那几文铜钱养家糊口，十二看他穿着缝缝补补的灰布衣，面容苍老满是皱纹，应该有六十多了，于是多问了句：“你是哪个村的？” 菜贩咧嘴笑了，露出一口腐朽的黄牙：“我福寿村的。” 倒是巧。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纤长雪白的手撩开帘子，润若玉泽的嗓音淡然传出：“老先生，我们正要去福寿村，不知可否带个路，那银子便算是带路的报酬了。” 菜贩眼前晃了一眼马车上那道身影，被贵人的富贵气质惊吓到，颤颤巍巍道：“带……带路只要两文就成了。” “十二，帮他把摊子收一收，拿到车上来。”李微钰随意将帘子挂起，一只圆滚滚的兔崽一蹦一跳地想要出去。 他拎着想要越狱的兔崽塞进竹篾笼里，又往里扔了片菜叶子，抬头看了独孤逾侯一眼：“出门查案你非得带两个兔崽，怎么想的。” 独孤逾侯握拳在唇边咳了一下：“瞧着活泼就买了，回头托个人家帮忙养着，等回京的时候臣再去拿。” 菜贩活了这么多年，头一次坐富贵老爷才能坐的马车，他抱着自己的竹筐，只敢坐在外面的车辕扶手边，连大气都不敢呼，更是不敢朝马车内多看一眼。 十二抽着马鞭坐上去，辕架并不宽敞，他与菜贩肩并肩坐着，马抬蹄时菜贩吓得脸猛地一白，浑身僵硬，雨水顺着他的脸颊，衣领滑进去，整个人都湿哒哒的很狼狈。 “老人家您别怕，我家主子良善，你只要带我们到福寿村便好。” “哎！那那……那这银子您还是拿回去吧，实在太多了，老头子卖一年菜也挣不来这五百文，实在是不能拿这违背良心的银钱。” 老人双手捧着那半角碎银子，眼里半分贪婪都没有。 十二有些无奈。 独孤逾侯这时提着竹篾笼里的两只兔崽靠到车架门边，温和道：“老人家，这样吧，您银子拿着，替我把兔崽养在院子里头，等我办完事情时再去接它们，成吗？” “这……也也成，养兔子我家婆娘在行，保证给您养得白白胖胖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啊。” “哎！”老人家这才小心翼翼的收了银子，然后抱过竹篾笼放进自己的竹筐里，又从菜堆中扒拉出两根萝卜扔给兔崽抱啃。 一路上闲聊几句菜贩倒没了先前的紧张，絮絮叨叨的与他们说了许多福寿村和骡子山的事，说到底就是一个穷字闹的。 那些上山的人，一天就有三十文，这工钱哪户人家听不心动的，梁渠县穷，福寿村更甚，三十文一天的活计，哪怕明知道骡子山有危险去不得，好些人家还是去了。 李微钰与独孤逾侯对视一眼，看来村民们是为了银钱自愿上山的，并非金不瞒当日在大殿中所说的强征强抢。 到福寿村时已经是晚上了，夜间山林猛兽出没不好进山，李微钰顺势在那菜贩家中借住了一晚。 村里人都叫菜贩李老汉，李老汉家中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娶了媳妇，还各生了两个孩子，老三因为穷就没娶上，半年前三兄弟抵不住诱惑都报名进了骡子山，头几个月倒还有一些口信回来，后面就杳无音信了，直到暴雨，许多尸体被冲到河滩上。 李老汉的三个儿子都在其中，家里顶梁柱全没了，底下又一群小的嗷嗷待哺，李老汉每日去市集卖菜赚那十几文铜钱，有时连温饱都无法做到，几个小的都瘦巴巴的。 有客人借住，李老汉一家都睡到了堆柴垛子的偏院去，将正屋留出来给了客人居住，第二日还割了肉回来，剁了肉燥子下粗粮面，但是肉燥子都放在了三个海碗里拿来招待客人了。 李微钰睡了一夜木板床，第二日起来全身酸疼，十二给他捏了半天的膝盖，又吃了柳弱给他随身携带的药丸，疼痛才缓解了许多。 桌上几个小孩眼巴巴地馋着那碗里的肉，李老汉朝他们瞪了几眼，他们立刻就低头扒着碗里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