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将至,外头的天冷得很,寒风凛冽,从宣亲王府驶出去的马车外面加罩了一层厚厚的皮毡子,里面扎了保温层,宽阔的马车内部暖意融融,卧榻上李微钰盖着锦褥,斜靠在矮桌旁边支着脑袋,一只手慢悠悠转着矮桌上的瓷玉茶杯。 李隆则坐在左侧的位置,一手捧着热茶,一手拿着本国策论看,马车内静谧无声,却也分外和谐。 直到出了城门口,一阵如疾风骤雨般的急蹄声惊到了前头的马,马匹受惊有力的前肢扬起失控,幸而前头骑马开路的侍卫及时飞过来把马压住,待马车堪堪停下,那拨急蹄声也随之停下。 “这么大的官道走得慢还非要走中间,你们长没长眼睛啊!” 这道声音跋扈极了,也熟悉极了。 李隆确认了李微钰没有被马惊到,才起身一把挥开帐帘看着锦衣华服气焰嚣张的李福瑞,沉声道:“混账东西,还不快下马滚过来!” 李福瑞前一刻还挥着鞭子教训人,一瞧见马车上露出的半张脸,人立马就垮了下来,撅着嘴跳下马,不情不愿地爬上了马车。 他进去后偷瞄了一眼黑脸的李隆,也不敢坐,老老实实蹲在塌边喊人:“太子哥哥。” 李隆瞪着他:“还有呢。” 李福瑞恶狠狠瞪了李微钰一眼,嘴上却十分从心地喊了一声:“五哥。” 李微钰看都没看他一眼,喉咙里闷着嗯了声,耷着眼皮,被马车内的暖香熏得昏昏欲睡。 “坐对面去。”李隆皱着眉头,看小霸王像霜打过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便问道:“你不是在府上反省吗?怎么还跑出来了?” 李福瑞苦着脸说:“自阿娘被禁足之后连带着我也不能出去玩了,府里呆得我都要发霉了。” “你自己闯祸牵连了姑姑,还好意思委屈。”李隆冷哼了一声:“过几日你还得进宫去和我一起去听课,到时候若再不改改这行事无所顾忌的性子,我也救不了你。” “太子哥哥我不想去.....”李福瑞忍不住嚎起来,谁不知道沈谨柏那老头看不惯他,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磋磨他呢。 李隆捏着眉心:“安静些。” 李福瑞立马安静下来,规规矩矩地端手坐好,但他心性好玩,一会就坐不住了,再加上外头逐渐热闹起来,他眼巴巴望着对面,得了李隆点头,才扬起笑脸飞快地跑下了马车。 “到底是年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李隆摇头感叹。 李微钰撑着桌坐了起来,将满披身前的长发拨到后背,摸索着桌上的发簪:“福瑞今年才十六,兄长该将他带在身边好好管教,若放他胡玩,再加上姑姑府上的那一群幕僚乱教,往后长歪了也不一定。” 李隆将角落里的发簪拨到矮桌中间,说道:“父皇一边纵然姑姑暗中培植势力,一边却下旨将福瑞放进宫里,你说他意欲何为?” 李微钰摸过发簪将披散的长发别起一半,笑了笑,并未作答。 今日这城郊实在是热闹,王公贵族,官宦世家的公孙子弟,宅院女娘都拢着厚厚的大氅来凑热闹,好些参加比赛的少年郎就在这么个天气里只穿了一件束袖的窄腰劲装,丝毫不惧寒风侵蚀,英勇身姿惹得路过的小娘子面红耳赤的。 程凭就是其中之一。 他正和队友热着身,好友沈庭雪就朝他走了过来,说得知太子也来了,便约着一起去拜见,两人沿着岸边的垂柳慢慢走。 程凭:“沈兄,你府上前些日子遭遇刺客的事情,可查到端倪了?” 沈庭雪摇头:“并未,那刺客在审问过程中便咬碎了藏在牙根处的毒药,自尽了。” “倒像是某些死士的手段。”程凭咳嗽了一声,忽然有些拘谨地问:“那你妹妹如今怎么样了?” 沈庭雪停下脚步,觑了好友一眼,接着一个手肘捅过去:“你问这做什么?你不会是还打着我妹妹注意吧,她可是和世子定了亲的,你别平白毁她声誉我跟你说。” 程凭赶紧解释:“哪里的话,我这不也是关心一下,再说了我程凭好歹也是堂堂的金吾卫中郎将,这点规矩礼数还不懂嘛。” “你自己心中知晓就行。” 沈庭雪暂时信了他的说辞,两人步行到渡口边的小楼上,抬头便见二楼围栏半推,太子殿下温雅端正的身姿恍若劲松,在点点金光的挥洒下脸部的轮廓更是分明。 程凭抱手,高声冲楼上喊:“殿下!” 李隆闻声低下头,露出雅笑:“中郎将好风采啊,沈状元也到了,上来吧。” 二人得了允许,便步入小楼沿着木梯上了二楼,不料想竟见李微钰也在此处,二人忙去行了礼,不敢有所迟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