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又传来砸东西的动静,荆白雀靠在两院之间的月洞门边,静静地盯着那方连廊,几个人影在那儿来回攀扯。 侯龄之昨日见他们对那酒赞不绝口,便托人又拿了两瓶,宁峦山刚从伴当手里取来,恍惚想起一早没见着耍大刀的女人,便四下找寻。 翠波苑的人气还在攀升,不多时,连侯龄之也赶了过来,正好言相劝,侯笙虽然没拿餐盘砸他,但也是将大门一闭,给人吃了个结实的闭门羹。 大公子门前候了一会,朝荆白雀的方向看过去,荆白雀一把抓着宁峦山的胳膊往假山石后缩,等人转过头,才又走出来。 还顺手分走了一瓶酒。 宁峦山靠在石头上,悄声与她咬耳朵:“对了,昨日回城前,他在后面跟你说什么说了那么久?” 她却避开了这个问题,说:“我刚才在看侯笙。” 宁峦山若有所思,没有继续追问,而是和她就着酒瓶碰了一杯,改问道:“那你看出了什么?这宅子里最不用防备的人就是侯笙,她根本不是你的对手。” 荆白雀摇了摇头,幽幽道:“侯笙不想练字弹琴,和侯夫人吵架赌气,早饭都没吃。” “还有呢?” 她深深吸了口气:“这里的女孩子,都是被明码标价的——侯笙再霸道,最后也会被当作筹码送出去。”她的咬字非常冷,像在雪天干嚼冷硬的冰,嚼得满口都是血,叫人不忍卒听,也不忍细看。 就在昨日,当侯龄之伸手向她,问出那个问题的时候,不啻于给她当头棒喝。 便是自己的婚事,也不是她自己能完全做主的。 宁峦山觉得此话十足刺耳,正想杠一句“女大王你这么牛逼,至少是被排除在外的”,可转念似是想到她昨日说的话,想到过去经历的种种,记忆翻着浪儿从眼前晃过,脸上便只余下苦笑。 ——有时候儿子也是可以被抛弃的,何况历来被视作泼出去的水的女儿。 酒瓶在月洞门上磕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尖声,宁峦山嘲弄道:“从大夫人纵容侯笙,却不怎么督促侯明之开始我就看出来了,侯明之再如何,都是要继承侯府的,即便他没有天赋,但有他老娘坐镇,至少也不会吃亏,但侯笙,如果嫁得好,则能壮大侯家的势力,为哥哥分忧,所以琴棋书画是必须的,反而最没用的是练武。” 过了会,侯笙打开了房门,举起手臂,血水顺着腕口蜿蜒淌落,沾湿了衣袖。她并不以受伤的疼痛而痛苦,反而有几分沾沾自喜,不停抱怨自己是怎么不小心,一边享受着侯龄之亲手包扎,一边看焦急担忧的侯夫人风风火火领人冲过来。 “笙儿,疼吗?” 侯夫人也不管她是否故意为之,以此逃避枯燥乏味的苦练,只小心翼翼扶着她的手,眼里既有疼爱,也有愧疚。 侯笙借坡下驴,委屈地撒娇:“娘,可是我这手就是十指不沾阳春水啊。” 等那前头慈母孝女的大戏唱完,一群人簇拥着进了屋子后,荆白雀将酒瓶倒手,将摊开的右掌翻了翻:“唔,我手里好多茧子。” 她笑了一下,猛饮了一大口酒。 她不是爱表露心迹的人,且此情此景,此地此人,皆不适合,但她今日还是失了控,更示了弱。 宁峦山却道:“那是习武之人的荣耀。” 荆白雀什么都没说。 他忽然明白,她不是在看侯笙,只是在观察一对普通的母女:“你……” “她让我想起了很多事,我以为再也不会记得的事情,因为对我来说早已面目全非,就像这双手,以前我这双手也是弹琴的。”荆白雀把空酒瓶扔给他,起身要走,宁峦山却忽然叫住她的名字—— “白雀。” 荆白雀还没来得及转身,就被坚实的臂膀紧紧抱住,她一动不动,将鼻子贴在宁峦山的锁骨上,竟嗅到了阳光的味道。 侯龄之要走,侯笙追出来,眼尖地瞧见两个不属于这里的“碍眼的脏东西”抱在一起亲亲我我,忍不住大骂:“不要脸!” 荆白雀像是回过神来,伸手一推,侧身而过。 被搅乱这美好一刻的宁峦山忍不住撸起袖子,念念有词:“这死丫头不开口还好,一开口我就想给她两耳光。” 话是这么说,但他并没有付诸行动。 晚饭后,荆白雀又翻出那个捡来的荷包,宁峦山伸手抢过去,思考要不要还,怎么还,以及在两人不吵架的情况下怎么用话术套出有用的信息,却发现一整晚都没有看到那个骄纵跋扈的小疯子。 宝蔻一整日都心绪不宁,握着那块玉,半下午都在侯龄之的院外徘徊,□□上若有丫鬟下人来,她便绕到花圃后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