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他是谁,想明白几点就可以了。” “按照江阳县案卷记载,上月十九日清晨,有人在城门发现一倒吊头颅,向府衙报案后,经辨认,死者为‘说剑佬’阳子瑜。根据阳家老仆的说法,他家主人在望日离开江阳,前往雪山挖采药材。江阳并无凶案现场,且有人曾目击他出城,也就是说,他不是死在江阳,而是在路上被伏击。” 衙役问:“这有什么问题吗?” 宁峦山幽幽道:“这么看确实没有什么问题,本官只惊讶于江阳县办案效率,城门口那卖荔枝的小哥,这一月来,每日天蒙蒙亮就挑担子来卖,竟然只远远晃了一眼,官差就把头颅给解了下来,那报案的人得多早进城,城门又是几时开放,从城门到府衙再从府衙到城门又需要几时,那可是争分夺秒,哦不,得神行千里才办得到。” 江阳县跟来的官差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恨不得扑上去捂住他的嘴巴,而成都府衙的人却面面相觑。 “为此只能得出一个解释,恐怕是有人不想让旁人认出挂着的是谁。如果死的真的是阳子瑜,会有这样的困扰么?” 侯管家小声嘟囔:“也有可能是案情不清,凶手未曾落网,所以不便声张。至于案卷,记载错漏也是有可能的,谁能保证永远不犯错。” “是,本官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宁峦山顺着他的话说,甚至还耸了耸肩:“反正错漏也不只这一处。好吧,就打有这么个刚入职的马虎小吏,记错了时间,可面部砍伤这么重要的线索也能漏?他漏了仵作也能漏?都是临时工?” 他陡然拔高音量:“只要复检,很容易被查出来,我想江阳县的仵作应该没这么个胆子,只能说有人授意。” 府衙的人连忙道:“授意?您在衙门为何没有提出来?明明可以公开对质!还是说这一切都是丁大人您的猜测?” “怎么说?说了又如何?本官没有证据,逼急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可以拿人顶包,到那一步就永远也不知道真相为何。” 侯管家颇为担忧:“那大人您现在说出来……” 宁峦山朝他们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眼下当然有证据——” “案卷里虽然漏掉了一些关键性的描述,但书写的吏胥显然自以为是把他认为不会影响结果的线索留了下来——本官一直没明白,头发里的水哪里来?挂在城头早就给晒干了,而完好的皮肤又为何像水泡过一样?” “起初,本官以为是冰的缘故,但冰库密封极好,我们待了那么久,一直干冷冻人,也是在出来的时候遇上外面的热气,才浑身湿漉漉的,更别说头颅裹了草席,和冰块隔着老远。你们用冰存放不只是为了延迟腐烂,而是为了掩盖一个重要细节,这个头颅被水泡过,而一旦知道,就能顺藤摸瓜明白这颗头颅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到江阳县的。” “怎么来的?”侯管家问。 “马帮走货。” 管家疑惑:“怎么就从水泡过的关联上马帮了?他们又不走水路?” 宁峦山解释道:“并不是因为这个联系上马帮,而是因为路程和时间。还记得本官送的那筐荔枝么?最开始,想让他们送到东越,可马帮的说没个十天半个月送不到,而鲜果易腐,本官不忍心啊,三日内能送到的地方,便只有成都了,况且其他地方没有马帮的落脚点,他们不会单独停下来接生意。” “每一个马锅头走的都是单线,也即是熟悉的道路,所以成都往江阳南下的,必然也得北上回,打听他们上一次送的货,货送到了哪里,自然就能确定。” 管家又问:“即便送到江阳,你怎么能确定,货一定是死者的头颅?” 宁峦山答道:“因为他们送的蜀锦被水浸湿了。” “显然,捎带的人害怕转手时因为查验而被无关的人发现,谎称已密封,用苫布加稻草扎好,延迟冰块融化,而为了防漏,一定用了大木桶盛装融化后的冰水,过滤在第二层,现在去江阳县衙门找,没准还能找到这样的木桶。” 说到这儿,他话音一转:“但这一切只能说明府衙有人参与,不能完全排除死者不是阳子瑜。尸体面容被毁,除了不想让人看到其真面目外,也可能恨之入骨,想毁容泄愤呢,我们在路上不是没遇到过这样的人。” 侯管家顿时涨红老脸。 “所以,需要别的证据来佐证,”宁峦山忽然拔高声量,对周围的人说:“诸位,你们可还记得,刚才那具尸体旁边有些什么?或者说,尸体旁边缺了什么?” 最开始搭话的衙役看他目光落在腰间,喃喃道:“是酒壶。” 宁峦山垂眸轻笑:“从冰库出来后,本官去了一趟阳家。”他当时并非因为路过而临时起意,而是觉得打个措手不及总能抓到很多意想不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