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话听音,姚杳从这话中听出了无数未尽之意,手上的茶也不香了,慢慢的撂到了一旁,蹙眉问道:“十年前,十六七岁,便是荣贞长公主死了,她要守孝三年,如今十年过去了,她怎么还养在闺阁里?她当初定亲定的是哪家?”她瞥了顾辰一眼:“这种内宅密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你又是怎么样安昌侯相信你的话的?”
十年前,顾辰还不是内卫司的暗桩,只是个在京城里靠招摇撞骗混口饭吃的神棍,若无人引荐,别说让安昌侯相信他的话了,就算是侯府的大门,他也摸不着边儿。
“还是你心眼儿多,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儿了。”顾辰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十年前,内卫司的司使还是夏元吉,是他找到我,让我借着游走京城的机会,暗查几个府邸的隐秘,其中就有安昌侯府,事成之后,他安排我入内卫司。”
顾辰并没有明说夏元吉到底找他查什么事,姚杳也并不是非要探究事情的详情,只要知道大概的始末便是了。
十年前,安锦月十六七岁,而安锦羽刚刚九岁,那个时候永安帝正在肃清朝纲,抓了一批,又杀了一批,用的皆是祸乱朝纲,妄图谋反的罪名,而这个时候,夏元吉找到神棍顾辰,让他暗查几个府邸,夏元吉听命的是谁,自然是永安帝。
夏元吉的吩咐,就是永安帝的吩咐。
顾辰潜入安昌侯府暗查,不管找到了什么,结果就是荣贞长公主死了。
荣贞长公主的死,果真只是一场寻常的病亡?还是为了平息上位者的怒火?
若那具尸身当真是安锦羽,那么在荣贞长公主死后不久,她就受了骨伤,且没有得到好的医治。
姚杳抬头:“安锦月当时是跟哪家定的亲?”
顾辰道:“是跟安宁侯府从前的世子,盛思谏。”
“盛思谏!”姚杳吃了一惊,倏然站起了身。
顾辰诧异道:“是盛思谏,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他昏迷了许久,刚刚醒来就被安排了差事,不日便要去玉华山行宫,根本不知道又出了什么案子。
姚杳定了定心神,将昨夜修平坊中的案子略略说了,才蹙眉道:“这也,太巧了,姐姐跟从前的世子订了亲,妹妹嫁了后来的世子,现在妹妹失踪了,姐姐又病重了,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顾辰也觉察出这件事中处处透着古怪,想了片刻:“安锦月与盛思谏定了亲才一个多月,荣贞长公主就死了,安锦月要守孝三年,安宁侯府也没说要退婚,就那么黑不提白不提的搁着,谁知道两年后,盛思谏也死了,安锦月这个不祥的名声就彻底坐实了,也在京里传来了,也就没人肯上门给她提亲,她慢慢的闭门不出了。”
姚杳唏嘘不已,十年前十六岁,现在也才二十六岁,若搁是在她穿过来的那个前世,这安锦月正是大好年纪,想跟谁谈恋爱就跟谁谈恋爱,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怎么会是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被人鄙视到连门都不敢出,只敢躲着藏着蹉跎岁月。
二人一阵唏嘘疑惑,正要说话,外头便传来急匆匆的脚步声。
二人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做出一副淡然高深的模样。
安昌侯的手里捏着一张薄纸,安锦月的生辰八字就那么大大咧咧的写在纸上,没有半点遮掩的拿了过来。
姚杳更加唏嘘了,这个年代,古人是最看重生辰八字的,除了定亲时要交换庚帖之外,生辰八字都捂得跟传家宝一样,轻易是不给人看的。
无他,古人都信命数,生辰八字里就系了人一生的命数,若是被个心怀叵测的人看了去,扎个小人诅个咒什么的,这一辈子就完了。
顾辰接过那张纸,随意的扫了一眼,转手就递给了姚杳。
安昌侯这才又多看了姚杳一眼:“顾真人,这位是?”
“侯爷不必慌张,”顾辰朝姚杳抬了抬下巴:“这是贫道的师妹姚道长,最善驱除阴气邪祟。”
安昌侯这才留意到跟在顾辰身边的女冠,方才草草的看了一眼,只觉得眉清目秀,他原以为这是顾辰新收的女弟子,并没有再多看一眼,却没料到这她也是个有真本事的女道人,心底便起了几分重视,目光带了几分审视,落在姚杳身上:“原来是姚仙姑,本侯府里的事,还要仰仗仙姑了。”
姚杳似模似样的还了个礼,却没有说话。
这无声的样子,在安昌侯的眼中,更是得道高人的做派。
他原本对姚杳的这般的年轻是有些不满的,但是看到她端足了架势,又是顾辰带来的,那点不满也渐渐消散了。
顾辰状若无意的瞥了姚杳一眼,虽说她不通道法,就连刚刚还的礼也是昨夜现学的,但装模作样起来还是很唬人的。
听到安昌侯的话,他很认同的点了下头:“侯爷这话说的不错,姑娘家的事情,自然是贫道这师妹出手最为妥当。”
姚杳接过那页薄纸,看了一眼。
丙申,戊申月,丁酉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