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场的人见萧祺缘膝上的血也都吓了一跳。照理说来若只是罚跪当不至于出现这般情形。 梁雪雍眸间闪过心疼,问他膝盖怎会弄成这样。然后便见萧祺缘垂眸看了眼膝头,惨然一笑: “臣郎有过,来寻陛下前,已按照宫规自领了责罚。”又抬眼看梁雪雍,轻声道:“是按规受的惩处,一个板子也绝无落下的……臣郎不骗陛下,希望陛下消气,不要不理臣郎。” 梁雪雍见他如此,心里哪里还有什么气,前头那些想好的训诫之辞也抛诸脑后,直叫人将他送回东苑,好生调养膝伤。 林初朗一旁看着,想对方这一出苦肉之计也做足了派头,观女帝心疼爱护的面色,思及他目的也已达到,便强压下内心泛起的酸涩,唤来自己的随侍,帮忙护送他回去。 但萧祺缘并不打算走,以林初朗宫中有皇后与女帝赐赠的金创药为由,强留下来,说要在北宫上完第一道药再回东苑。 林初朗琢磨他之所以要求留下来,意在要给自己一些警告,本来准备拒绝,却碍于女帝在场的缘故,无奈答应下来。 此时,这出戏码本也应当落幕,却不料萧祺缘太过心急,斟酌甚少,竟趁着女帝宽容之时,提起了他母亲虚报下属功赏之事。他话里话外想为至亲开脱,由此又触了女帝的逆鳞,场面又冷肃起来。 梁雪雍心头正是不快,恰逢自己的一位亲信过来,呈报说御花园早春的月季难得开了一枝,形色俱佳,问她是否移驾去赏。 她即刻点头迈步,斜睨萧祺缘一眼,拂袖而去。 林初朗见女帝离开,看着一旁贪心弄拙的郎君,平静道:“令君不是要留在臣郎此处疗伤吗,还请随臣郎入殿吧。”说罢,走过去要扶他。 谁知萧祺缘一改之前女帝在场时的维诺,恨他一眼,扬手拍开他的手臂,脱口而斥:“狐媚子,谁稀罕卧你的脏榻!” 林初朗眉眼一紧,可很快敛起表面的怒意,别有所指道: “鄙榻简陋,不似令君住处豪奢,却幸得陛下垂怜,令君道臣郎榻脏,莫非是嫌陛下身脏不成?” 萧祺缘被他的话堵住话头,又听对方提及昨日与女帝同宿之事,既嫉妒又愤怒,恨不得走过去赏他几掌,又碍于膝伤难以挪步,一团邪火憋在心口无处发泄。他往旁啐过一口,破口骂道: “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在这和我叫板!你母亲不过朝中一个副将军,你家祖上打过几个漠南的蛮子,得了先帝的施舍迁到京畿,你还真拿自家当真神了?我告诉你,就凭你祖上那点功德,你母亲连给我母亲提鞋都不配,更别说你这外乡可怜虫,我还需给你脸了?” 林初朗闻言,冷然一笑,沉声道:“令君莫非不知‘枪铳专打出头鸟’,‘猎箭先射领头羊’么?就算我家世逊你,无非也只失个脸面,可你们萧家若是再一意孤行,目中无人,倒也不怕丢了性命?”说罢,又压低声音,直截道:“功高震主,自古以来,几家能有好下场。” 萧祺缘听罢,道他危言耸听,诅咒自家,一时气急败坏,更加怒火攻心,扬言要扒了他的皮,食他骨饮他血,顾不得膝头流血,往前踉跄一步,伸手去逮他胳膊,作势要打。 林初朗心道他疯癫,往旁边挣避,被他拽掉一片衣袖,手腕显露出来——上头明晃晃一排淤红牙印,透出一丝诡谲的绮艳。 萧祺缘扑空跌在地上,看见林初朗手腕上的牙印,跟吃了定身丹似的,兀地怔住了。片刻后,但见他五官揉皱似的,卸了劲般地问向对方: “那是陛下……弄的?”言语中含尽酸涩。 林初朗抬手遮握手腕,将那红印挡了,盯了对方半晌,见他原本那般高傲的一个人此刻如此的狼狈,心头却并没有多痛快,反而因为想到对方与陛下相伴了无数岁月,陪着陛下走过那么多独属于他们二人的路,见过那么多独属于他们二人的风景,而自己这么晚才遇见陛下,既追不回从前未遇到的光阴,也不确定未来何等的际遇,故而空留了对萧祺缘的妒忌和对梁雪雍恨晚相逢的遗憾。 他压制住内心突如其来的难过,望着跌在地上同样面露不甘的郎君,站到他跟前,默默道: “萧令君。” 而后又坦言: “臣郎心悦陛下,想将她占为己有……可臣郎知道陛下不是臣郎一个人的陛下,她是天下之主,是后宫诸位郎君思慕的对象。” “我既然无法将她困锁藏匿,叫她眼中只看得见我一个,那便只好祈盼与我分享她的诸位郎君能和睦相处,彼此间能少些嫌隙,同沐恩泽,如此才能叫陛下舒心安怀。” 他这番话说得诚心,心间虽然怅惘,但到底也无法改变“女帝是女帝”这个事实。如今与萧祺缘开诚布公地谈这些,无非是不希望他再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