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择时,及其构而居之,制而用之,则疑其吉凶,不亦迷乎?”
“简郊社,慢祖祢,逆时令,背大顺,而反求福祐于不祥之物,取信诚于愚惑之人,不亦误乎?”③
违背农业种植的时节,不遵从人理,反而向那些并不吉祥的东西谋求福祉,向愚昧的人寻求信托,那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要想身体安泰,事业顺利,便该当调和元气,清净思虑,节制饮食,嗜欲适度。
倘若真的不幸出现了疾病,也绝不能去朝着昔年黄巾贼子那一类人寻求符水为饮,而该当去这早已建立在各地的医署求医问药,同时端正仪表举止,乐好道德,施行仁义,处身正直,这才是所谓的“吉祥之术”。
而这些东西并没有任何一件是由所谓的“天象”来决定的,完全依托于人的决策和执行。
那么既然如此,又何必要因为某种天象天命之说而惶惑呢?
“先前的种种言辞不过是个开端,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处回应。”淳于嘉点评道。
仲长统这数年间在乔琰治下土地的行游绝非是在打发时间,而是实实在在地让他打从言论创建的那一刻起,便扎根在这片深受乔琰影响的土地上。
他甚至在随后的话中将概括的论断回归到了一项项的顺应天时举动,让那些看到晦涩言论难以理解的民众见到曾经在月报和生活中出现过的耳熟能详之言,寻找到了一点熟悉之感。
淳于嘉说这才是第一道回应,一点也没有错。
而第二道回应,则在间隔了数章之处的关于为官之道。
这确实不是对百姓来说熟悉的东西,可仲长统用了一个在淳于嘉看来很是狡猾的方式来阐述此事。
他说,有些地方上的官吏为了显示自己的清廉,用瘦马破车行路,不接养妻儿到就任的地方,不肯接受封赏和升官,来了客人都不拿出酒肉招待,这样的行事方式,人人都说他们是清廉高尚的。
就像是那位“悬鱼太守”,就是其中的典型。
他并不是要对这样的行为做出什么批判,而是觉得这样的举动做得过于偏激,以至于有违人之常情了。
世人称道他们,是因为之前的朝野之间没有公正可言,人们必须要去追寻一个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标杆,可换一种方式想想,假如朝政公道,正直可行,是不是并不一定要强求于这样一个过界的清流处事呢?
他写道——
【故由其道而得之,民不以为奢;由其道而取之,民不以为劳。天灾流行,开仓库以禀贷,不亦仁乎?衣食有余,损靡丽以散施,不亦义乎?】④
便如那备受指摘的大司马一般,她麾下的部将所用的都是上好的西域名马,穿着的都是最新的棉衣,可在旱灾到来之年里,她能开仓赈灾平定乱象,将粮价压制在一个让百姓能承担得起的数额,为什么要指责她是在享受到了至高权柄后放纵己身,有逾越之嫌呢?
这不过是在公正的法度之下才能存在的另外一种仁德表现形式而已。
他甚至在这第二道回应的末尾写道:
【或曰:政在一人,权甚重也。曰:人实难得,何重之嫌?】⑤
“人实难得,何重之嫌……真是好一个人实难得,何重之嫌!”刘扬看到这里已不免有些咬牙切齿。
这话就差没有直白地对大家说,大司马就是那个权位甚重的第一人,但她能做到自己应当做的所有职务,在这个对人才本就最为匮乏急缺之时,怎么会有人觉得她的权柄太高的?
长安朝廷所掌握的九州之地上,起码有半数的人因接连两年旱灾的缘故,对于那句“开仓库以禀贷”有着格外直观的认知。
这样有代入感的解读,比起那“赤气贯紫宫”的无妄指摘,无疑更能令人所信服。
“殿下,我们的麻烦大了。”淳于嘉开口,让刘扬已蓄势待发的怒火不得不往回收了收。
是啊,比起为这番切中要害的说辞而恼怒,他们更应当在意的,是到底要对其如何反击。
暗指乔琰的流言不过只是在长安地界上传扬,这本《昌言》却绝不可能只放在了长安。
按照乔琰掌握的那些印刷厂的效率,就算有运输耽搁的问题,这些书册还是应当已经遍布于北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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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如他们所料,这当然不只是在长安出现了爆炸式的宣发兜售。
在真正作为乔琰大本营的乐平,此书早已成为了人手一本的存在。
下到学生,上到师长,没有任何一个人被遗漏。
就连结庐在太行山上为荀爽守灵的弟子都被人专门送去了一份。
在这等毫无缺漏的撒网之中,早在刘扬和淳于嘉等人拿到那本昌言之前,一度被王允建议刘扬前去接触的卢植就已收到了这份著作。
虽已将这《昌言》往复翻阅了三遍,卢植还是看着那最后的一段话陷入了长久的沉思。
只见得仲长统在那里写道——
琢磨珪壁,染练锡金,昭仁心于民物,广令闻于天下,与诸君共勉。⑥
卢植不由喃喃出声:“这是清水见底,明镜照心啊。”:,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