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乔琰跟墙头的伏寿对视了一眼,深觉对方能有胆子参与诛杀曹操之事,这胆魄是在年少时候就可见端倪的。
但在乔琰准允后,她爬下了梯子从乔府的正门进来,提起这种植芥菜的始末,乔琰又无端觉得,其中倒也有几分辛酸之意。
伏寿毕竟并非阳安长公主所出,再如何脾性跳脱也不能往自家闹腾,倒是因眼见这隔壁的院子里留下来的伯伯看起来很有些生无可恋的意味,便想着,她还不如闹腾到他面前去。
于是伏寿指着菜畦问道,若是有一日乔公神思随清风送还,眼见这个原本种植之处竟然如此寥落,是否会觉得憋闷呢。
不如我们来种菜吧!
她说是说的什么“我用你家地种了一茬芥菜”,收获下来的菜却是放在这乔府地窖之内的。
除了留下少量当季之时的现吃所用,其余的都给腌制成了咸菹,也就是以芥菜做成的咸菜。
从未接触过此事的伏寿因觉得自己不能半途而废,还偷偷跑去找自家的仆役问询了一番,这才领着一堆陶罐空坛跑了过来。
乔玄留下的老仆话虽不多,这会儿听伏寿在这里唠唠叨叨地说起自己制作咸菹的始末,看向伏寿的目光颇有看待晚辈的慈爱之色。
乔琰将这表现看在了眼里,转头让典韦去街市上打几个菜回来。
一听她这吩咐,伏寿连忙插话道:“有客远来相逢,该当有酒的!”
因她平日里所见的人不多,故而这三年间让她尤其印象深刻的便是乔琰。
她试图将对方此时的身高和她印象之中做个对照,发觉她看起来高挑了不少,那么由人推己,她也该算长大了不少。
这样说来,既是请客如何能没有酒。
父亲请客都是这样的!
“如今我为主你为客,此事我说了算。”乔琰将她给按了回去,又让老仆去同伏侍中府中的人交代了一番。
年少的伏寿还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就先体会了一把何为胳膊拧不过大腿。
但她又想起了在听到这头动静的时候最想跟乔琰问起的问题,在确认自己的尝尝酒味盘算落空后,转而跟乔琰问起了乐平的情况。
此前乔琰给她送来的书信,还被她放在书架之上,随信而来的山货礼物中,除却那些个泡水喝的东西之外还有两根木雕摆件,也一并放在了边上。
这些都让她对那太行山脉着实感兴趣。
可她生于京城长于京城,从未有机会到外边去走一走,也只能凭借着自己远观北山所见,来想象一番太行山的样子。
现在听到乔琰提起乐平的五十万亩农田和十多万亩山田,伏寿先是掰着手指计算起了数量,又对比起了跟她所种的那片菜畦之间的面积差距,不由皱起了脸。
“不识京城外,不知乾坤大啊。”
乔琰忍不住笑了出来。
她这句听起来很有几分小大人的样子。
但她的这种“老成”又和蔡昭姬跟随蔡邕早年间颠沛而形成的早熟做派不太一样,其中还有些孩童天真的想法在。
没听她唠叨两句可惜没能亲自见到六十多万亩山田农田丰收的场面,就听她转而说起,她先前为了知晓京城之外的情况,托父亲给她找找有没有四方的游记。
她和三年前一样很有些自来熟的样子,但比起三年前她无疑长的并不只是个头。
乔琰听她托着下巴回忆道:“我去岁读完了班叔皮的北征赋和览海赋,前年读完了马第伯的封禅仪记,对了,还有那张平子的东巡诰。”
这阅读的水准便是如今也是极其少见的了。
虽然乔琰下一刻就听她说的是——
“赋便不提了,我年纪小,看不懂那些又是“之”又是“兮”的,顶多就是凑个数,见见世面。”
伏寿全然未发觉到她那大实话说得让人很觉她可爱,一本正经地说道:“可那封禅仪记乃是马第伯追随光武帝封禅之时见泰山所写,东巡诰也是因帝狩于岱岳所创,哎,这世上能去泰山之人何其少,更多的还是这家乡附近的山陵而已,那么为何竟无一本书将这天下山川河流都给记载于其中呢?”
“便说这洛阳城外的洛水,其经逢春秋至今,不知有多少故事,若能将其记载整合,实是一本着实有趣的书。”
伏寿显然困惑着问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正好平日里伏完觉得她的问题着实太多也太奇怪了些,现在便当着乔琰的面问了出来。
乔琰回道:“若如你所说这般记载,便是足不出户之人也可遍览山川风物,倘佐以图景,更能让宅邸内之孩童可知晓地大物博,可是如此?”
伏寿目光一亮,“正是这样!可惜父亲说我这想法天真了些,何来这等功夫去四方记载收集,他们那些大人要忙活的事情多得很。”
乔琰倒不觉得她的想法天真。
若是她活在唐朝,能身处屋中便看到北魏时候郦道元写就的水经注,东魏时候成书的洛阳伽蓝记。
若是她活在现代,还能体会一番足不出户遍览美景的实况,甚至能体会一把被醉翁亭记、小石潭记这些篇目轰炸的感觉。
但现如今的确是少了些,要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