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一乔心跳得很快,抬头看着向顺云,像是一只蝼蚁在看着一座大山。 接着,山朝她走来,投下一片巨大阴影。 “你凭什么站在这里?又凭什么这样同本王说话?”向顺云揭去了所有和善的面容,终究还是同传闻里阴骘的模样重叠起来。 蒋一乔努力调整着自己的呼吸,并且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她过于紧张,以至于被向安握住手腕时,整个人都像是沧海里的一叶扁舟,在风浪里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他是我夫人。”向安冷冰冰的,没什么表情,动作却很温柔,轻轻将蒋一乔从向顺云的威压中解救出来,拉至自己身旁,“兄长难道忘了?当初是您提的娶亲,太后亲自下的旨意,八抬大轿抬她入门。” 其实也不是这样。蒋一乔看着向安憔悴的模样,在心底隐隐地想,这桩婚事原本就是阴差阳错,李代桃僵。 可向安将她的手牢牢地包裹在掌心,坚定而无任何退让地直面着向顺云的质疑。 向顺云显然也注意到了他们相持的手,淡淡掠过,复又落在了向安的脸上:“休了她。” “王爷!”吴敏敏惊呼一声,狠狠拽了一下他的手臂,企图拉回他的理智,“你怎么能这样说话?一乔把安儿一个人留下,不也是为了去找救兵吗?这是无可奈何的事啊!” 可是向顺云却对她的责备置若罔闻,只管盯着向安,如同盯着自己的猎物:“你今天休了她,明日我便能给你娶一位更尊贵,更识大体的夫人。” 闻言,向安终于抬眼看他。 蒋一乔确信在目光相汇的一瞬间,他们必然是有所交流的。但蒋一乔看不懂,也无力分析。 她有些怔忪,忍不住顺着向顺云的话往下想。 这桩婚事原本就非她所愿,若能得一纸休书,她便可以去南边找王丽,自此彻底摆脱蒋氏,摆脱卫王府,再得自由。 她甚至张了张嘴,几乎要脱口而出,争取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可能,可是向安的声音拉住了她。 “你还真是……”向安像是被逗笑,弯着唇角摇了摇头,累极似的停了停,而后笑意如海潮褪去,在一片狼藉中,他的目光戏谑而充满挑衅,“真是和你娘一样。” 不知为何,此话一出,向顺云立刻像是丢了三魂七魄,变得苍白恍惚起来,蠕动着嘴唇,却没能说得出话。 吴敏敏甚至担忧地扶着他,痛惜地看向向安。 蒋一乔也很担忧,因为向安显然也在这句话里受了伤。 虽然不知这其中究竟有什么隐情,但向安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艰难地以手撑床,像是快被自己的骨架压垮。 “如果有一天我死了……”向安的眼睛深邃得看不到底,淡笑着,似乎在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打法中获得了某种血淋淋的快感,“兄长,记得不要迁怒任何人。因为所有的惩罚都讽刺得令人发笑。” 向顺云过了许久才从这磨人的沉默中找回了自己的声音,粉饰太平道:“你好好养病,我还有些事,改日再来看你。” 他转身离开,身形却佝偻起来,似刚刚穿过了风雨。 向安与他不同,即便生气了,也不会风急雨骤地动怒,即便难过了,也丝毫看不见他心中的坍塌。 “别和王爷吵架。”蒋一乔坐在他的床边,将手从他的掌心里抽出来,反而覆在他的手背上,轻拍着,摩挲着,整理一匹压皱的布匹般的细致,“每次吵完都气得自己不舒服。” 向安听了便笑:“没吵架,闲谈而已。怎么?你想被休掉吗?” 他眼圈有些发红,隐隐约约有些朦胧的雾气,并不伤感,只像是一夜未眠,带着点浪荡之意。 蒋一乔摇摇头,说得有点难为情:“我嫁的是你,王爷说了不算。你如果不想休掉我,我就不走。” 向安轻轻吸了一口气,皱着眉,艰难地换了一个更好承力的坐姿,若无其事地调笑道:“你怎么弄得这么狼狈?” 暖阁的床后有一个硕大七排十二列的药柜,里面全是各种各样应急的药丸和药膏。 他欲盖弥彰地侧过头,不让蒋一乔看他神情,指着药柜说:“劳驾,帮忙拿一拿三排六列那个抽屉里的东西。” 蒋一乔不明所以,但还是听他所言。 抽屉里是几个其貌不扬的小瓶子和两指宽的竹片,蒋一乔拿出一个瓶子和竹片递给向安。 向安接过东西,顺势拉过她的手,让她仍挨着自己坐下,而后拿过床头小几上的剪刀,将她膝上的布料剪开,露出青肿流血的膝盖。 “不说去梳洗一下就罢了,怎么也不让人来裹裹伤?”向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