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子时。 黑沉沉的屋顶鳞次栉比,一片沉寂之中,仅郊外偶传来的几声虫鸣声格外明显,整个上京城及其周围仿佛是一处荒芜之地,无任何人烟,可若仔细瞧去,便能发现混在树丛中的黑影。 正是蔺不言与陆行知。 戌时后,两人在衍水居汇合,蔺不言决计先到乱葬岗处,探一探那具尸体,因而两人从西市城门一路向京郊去,接近子时才到达此处。 墨色斗篷,将两人身形隐入无边黑夜之中。 蔺不言走进尸体,半弯下身子,仔细瞧了瞧,“似乎是个女子?” “没错,正是一名女子。”陆行知随手折下一根树枝,抛开了尸体上覆盖的落叶,“夫言人身之阴阳,则背为阳,腹为阴,而女子则是背为阴,胸为阳。你再瞧此处,盆骨外形宽而短,近似圆形,而颅骨又较小。” 蔺不言随着陆行知的所指之处一一看去,再接过手中枝条,将尸体头部位置撩开,“耳畔遗留有的耳环,并且所穿衣物也是女子裙衫。” 虽然尸体腐烂已不成人样,但根据这些特征仍然能判断出是一名女子。 “宫中的人口即使是失踪,也会记录在册,也许能从这里获得些线索。但皇城戒备森严,轻松潜入倒是不在话下,只是想在其中探查线索是难上加难。”陆行知半靠在一侧树干上,抬着头盯着眼前人,“看来这条线索只能靠蔺小姐了。 蔺不言摇了摇头。 “失踪名册,我可以拿到,但进皇城查鲛人珠一举,无论是你我二人中的谁独自行动,都实非易事,需得从长计议。” 自江湖探子混入大理寺一事,连带着让陛下将皇城的戒备再度加强了,如今各宫嫔妃的家眷官员想探望,流程也十分麻烦。 不是她不愿冒这个险,如果仅仅是宫中记录册子或近半年的失踪人口情况,她倒是能拿到手,可进入皇城探查线索一事,需要一个合适的契机。 或许.... “或许,皇帝南巡回宫会是个好时机。”陆行知轻轻滑了一下手指,伴着清脆声音响起,她心中所想也被点出。 此人竟与她想到一块儿去了。 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心中非议归非议,这是第一次有人能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即使是从小陪伴身旁的巧月,也只能依照她的前半段话语猜出。 她心中些许欢欣,面上仍不露声色接下陆行知话:“到时,陛下定会设宴接风,而数月后宫中戒备也会比如今松一些,查清鬼市一事后,再做细谈吧。” 陆行知微颔首,应下。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树林的乱葬岗。 此时,月牙爬上枝头,投射下淡淡的光华,整片树林仿佛披上了一层薄薄银纱,远处重重山峦与穹苍融成一片。 夜似乎更深了,连虫鸣都已消声入眠。 蔺不言看了眼天色,大约是要到鬼市开放的时刻,偏头问道:“快到丑时了,我们该如何去鬼市?” “那边。” 陆行知抬手指向树林西侧,是一条潺潺溪流。 未等蔺不言开口道出疑惑,只见陆行知一言不发的快步走到溪边,盯着上游处,她连忙跟了上去。 溪水无声流淌着,她顺着他的视线寻去,一艘小船踏着粼粼水波而来,桨投入水中发出清脆的声音,而每一片漾起水花,摇曳闪亮,美丽异常。 一艘在深夜行驶的船舟,便是去鬼市的路了。 她偏头看向身侧陆行知,见人从怀中掏出一墨绿色方形玉佩,通体透明,质地细腻如凝脂,玉身背面光滑无任何雕琢工艺,而正面雕刻的似乎是一条巨蟒。 船舟停在了他们面前。 握浆的梢公将船首一串灯笼中两盏点亮,随后又微微躬身,低首摆出一副请人上船的恭敬姿态,将她与陆行知敬如上宾, 她跟在陆行知身后踏上船舟,进到船壁坐下。 一路上,大抵是碍于梢公,两人十分默契的选择不做任何交谈。 蔺不言微微偏头,见陆行知半低着头,一声不吭,也不知是在思索何事,这是她初次见陆行知脸上一副平静如水的表情,没有一丝情绪,而先前与他不是剑拔弩张,便是互相斗嘴,调侃玩味的风流模样。 她突然来了兴致,细细打量起了眼前人。 陆行知的五官精致立体,与左眼角小痣典型的相辅,添了几分儒雅之气,让人觉得他不像个江湖侠士,而是一位清秀俊朗的少年公子,偏额间又生了一双剑眉星目,英气十足。 月光映照在眼前人棱角分明的轮廓上,时明时暗,蔺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