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的茶杯三两个倒在边缘,老板的推车处有些狼藉,像是方才受到了来路不明的风卷,将这个不大不小的食摊吹得七零八落。 老板收拾地匆忙,但做出的馄饨依旧鲜甜可口。 蒋离见轻流吃得随意,便同老板聊起了天:“老板是秦时人?” 老板擦着桌子,点头笑道:“是,但不住在长月街,这个摊子是我拉过来的,想着这几日长月街热闹,就过来赚赚快钱。” 蒋离点头:“这么说还是有旁的门店的?您手艺不错,往后本钱够了也能到长月街盘个小铺子,生意也稳定些。” 哪知这话像是一个开关,原本面带笑意的老板叹了口气,染了白丝的眉头皱起: “姑娘是外地来的吧?哎,秦时虽是最靠近京城的地方,特别是长月街,来钱自是比旁的地方要快,但这……” 老板说到这,先是小心看了一圈四周才低声道:“但这里可不能随便占地的,会有定时过来收‘期地费’的人。” 蒋离眼底划过暗光,面上顺着他的话道:“期地费?” “是是。”老板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棉布,擦了擦额间的汗:“若是不交的话,要被驱赶的。” “整个秦时都得交!有时一天忙活下来的钱就要给出一半还多呢……所以啊我也不敢随意在秦时里头卖东西,就留我媳妇在城外的官道上开着小铺呢。” 蒋离倒是从未听过这类事情:“那秦时可还收税?” “收啊!”老板把旁边的矮桌收拾好了,又从推车那装了一壶热茶给两人到上:“若是只收期地费倒也还能马马虎虎过去,但税收也不低,那些盘了铺面的还好,都是固定交一些,向我们这种在边道上买卖的,收得就更多了!” “若是到了黄昏,摊上还有剩余,且不说会不会被收去充公,还要被冠上‘浪费粮食’之名罚些银钱的。” 蒋离想起刚到秦时那会,那些扬着夸张笑容的摊贩,还有方才叮嘱她来长月街的人,暗道原来怪异之处在这。 摊贩热衷买卖,若是有剩余甚至会直接赠予食客,若是没有如期卖完,便会被扣留罚款。 “那你们大可离开秦时,进京城做买卖。”轻流突然道,“京城没有高额的税收,甚至还会定时辅佐生意惨淡的店铺,往来商客甚至要比秦时多上几番。” 老板闻言,也只是摇头:“京城虽好,但且不说做生意盘店面需要京城户籍,那些租用的费用我们也是付不起的。 大多人小商户留在秦时的原因,还是因为这儿的一些特定店铺是不收租费的。” “即使如此,那些店铺是在何处?”蒋离问。 “这……”老板挠了挠头,显然也不知道:“我也从未去了解一二……不过我们在路边买卖也是不需要交银子的,别的地方多少都会受一点。” 这回是当真明晰了。 大多是官宦与帮派勾结,以特定的好处留下小商贾,借此谋取更多的福利。 就像是垂钓之人不放饵,仅凭空手就能钓起大鱼。 “对了。”老板突然从怀里拿出一张信函,面色有些抱歉:“小姐若是有空的话,可否帮我把这封信交给驿使?眼下我今日是赶不过去了,这两碗馄饨我不收钱,就当感谢二位。” 蒋离打量了会老板的面色,好一会才接过信封,一副极好说话的模样:“横竖我们也没有旁的事情,就当做些善事了,老板将方位告知便好。” 待拿到驿使常驻的地址之后,蒋离便带着轻流离开了馄饨摊子。 “小姐明明可以不管这件事的,为何又要为人跑这跑那。”轻流不解,在他眼里,蒋小姐是个披着温和外皮的野心家,跟自家主子是一样样的,现下随意就帮一个认识不过半个时辰的生人跑腿,着实有些浪费时间。 “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怎么可能不去?”蒋离眯着眼,语气中带着道不明的笑意。 从踏出客栈的一开始,她便觉得有人在观察自己,一开始以为是暗中保护她的卫茵,但在靠近馄饨摊之后她便确认是另有其人。 加之,不论是卖小食的小贩,还是方才老实质朴的馄饨老板,皆是层层相指,让她一步步往暗中之人所指的地方走去。 既然都有人费尽心思让她去了,她没有缺席的道理。 轻流自然也不是什么笨蛋,被蒋离这么一说,倒是品出了些其中的意味。 不过这种事情要不要同主子说一下啊?万一前面真是陷阱什么的,他一个不周到让蒋小姐受伤了怎么办? 还未等轻流从纠结中挣出来,他们便已经走到馄饨老板给出的地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