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为了方便签字而已。”利威尔移开视线:“没别的意思。” “哦。”莎蔓安静地点头,随即又问:“别的意思是什么意思?” 她好像是在闲的没事找他寻开心。 利威尔眯起眼睛,俯身:“你故意的?” 当然是。在这里养伤就好像又回到了刚来到这里的那段时间,无所事事,只是盯着窗外发呆。那时候她重复想着过去的日子,便能打发掉一整天。 现如今她不再想咒术咒力之类的事情了,却又有新的东西透过地下街昏黄的灯光涌出来。 她看着利威尔,就好像看到了自己。 世上的幸福大多都是相似的,痛苦却像不断分叉的枝桠,每一片叶子上的每一根脉络都象征着命运对人的捉弄。莎蔓拨弄着这些枝桠,便从里面看到了许多人的身影。 他们在旁人的口中轻描淡写的死去,连一个名字都没有留下。法兰和伊莎贝尔如此,她也是如此。 死掉的这些人会怎么样看待自己的死亡呢? 微风吹过利威尔的发丝,她抬头,便从那对灰蓝色的眼珠里看到了自己。 ——她不知道。 “怎么能说我故意,这句话不是你说出来的吗?”莎蔓身子向后退,靠在椅背上。 树底下摇摇晃晃的光斑洒落在他脸上,他顶着一身的温热气息,忽而朝她笑:“我如果说是认真的呢?” 在这样的乱世,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 “还是免了吧。”莎蔓微微垂眼,一丝苦涩很快从她脸上划过,不留痕迹。 “我潇洒日子还没过够呢。” 利威尔没有再说什么。 埃尔文给几个信任的人暗地里派发了任务,莎蔓是知道的,因此就算是一连好几天都没见到熟人也不奇怪——排查卧底,本就不是什么轻松事。 只是她觉得稍微有点寂寞。 她问了墓园的路,自己推着轮椅走出了大门,离开了调查兵团。 这里几乎全是死在墙外的士兵。 莎蔓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了她要找的两个名字,蒙蒙细雨中,这几个字好像有着无法抵抗的魔力,将她拉回到过去。 杯中掺了光的酒,街角断断续续的犬吠,还有杂物间中蒙尘的那副画。 嬉笑怒骂仿佛近在眼前,熟悉的霉味和颜料味似乎还萦绕在鼻尖。她能从重重迹象中判断出这是在客厅还是在厨房,是在扫除还是在吃饭。 豆大的雨滴打在她手心,冲散了记忆里的那股味道。 要下大雨了。 附近鲜花店的老板是个年轻小伙,攀谈得知他的弟弟在一年前死在了壁外调查里,现在在这里开店也是为了能一直陪着弟弟。 “我倒是挺能理解他的。”店主有些感慨地望着窗外的瓢泼大雨:“一辈子没见过外面的世界,无论怎么想,都很不甘心。” “只是我也没有那个勇气去杀巨人。我们是弱小的人类啊,很轻易就会被杀掉吧。” 他转头笑:“所以我很佩服那些调查兵团的士兵呢。” 门铃响了,滴滴答答的水落在木质的地板上。来人穿着厚重的雨衣,摘下兜帽时,雨水便顺着帽檐落在他手指上。 店老板惊讶地站起来,热情地招待他:“兵长怎么这时候来了?快坐下喝杯热水吧。” “多谢。”利威尔脱下雨衣,坐在了莎蔓对面:“来这里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莎蔓握着水杯,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他表情略微显得不自在,轻咳了声:“怎么不说话。” “利威尔,”她想了想,可能是没想出怎么委婉的表达,因此抿了抿嘴,直截了当道:“我们结婚吧。” 他端杯子的手一顿。 升腾的热气模糊了他的眉眼,看不出表情,连语气也淡淡:“哦?脑子被雨淋傻了吗?” 莎蔓眨眨眼:“我认真的。” “我也是认真的。”他手指微微捏紧杯子,皱眉,看起来似乎心情很恶劣:“耍我好玩吗?” “好吧,上次对不起。”她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歉,又很快睁大了眼看他:“但这次是认真的。” “你就当是法兰和伊莎贝尔对我说的啦。”她的视线变得飘忽,声音也飘了起来,好似窗外迷迷蒙蒙的雾。 利威尔突然站起来,披上雨衣,转身大步推开门,头也不回的跑进了雨幕中。 “欸!”店主小声嘟囔:“怎么走得这样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