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中旬,一年一度的“两会”,在这个初春料峭的时候开幕了。建宁市庄德区各个政府部门开展工作会议,一个紧接着一个。 程子淼驾车到万金饭店,一餐饭用完才打听到苏百合已辞职不干了。 开车时,他转念一想,拨通了何心梅的电话,告知他晚上来用餐,并点名要吃上次那个钟点工做的红烧鸡翅。 苏百合下了课把制服塞进包里,匆匆打车赶往雇主家。到家时,一家人居然都凑齐了,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交谈。她的到来,并没有引起其他人多大的反应。何心梅告诉她做哪些菜,便转身离开了厨房。苏百合从包里掏出围裙系好,开始淘米。 菜都端上桌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也没人搭理她。 何心梅只是结了制作家庭餐的时薪,却忘记来时的打的费。原本苏百合节省钱都是坐公交车到程家的。今日,也不知为何何心梅要点她做家庭餐,匆匆忙忙地告诉她,叫她下了班就打出租车赶过来,并给她报销费用。想来现在一家人欢喜言笑,这茬也忘记了。 苏百合也不好说什么,脱了鞋套走了。 出门才发现天色都暗了,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个点小区门口的末班车已经停运了。为了省钱,苏百合要再过两个红绿灯,去下一个车站坐另一班公交车。拖着劳累的步伐,满身的油烟味,在依旧寒冷的夜晚,她不禁感觉有些颓唐。快走到大门口那里时,身后的车灯渐渐近了,还响起喇叭声,苏百合以为挡住了后面车辆的道路,便往旁边走了几步,谁知喇叭声依旧在响。 她疑惑地看过去,又是雇主家的儿子。 “这么晚了,我送你吧。”程子淼看着她。 “不用了。”苏百合感到惶恐,又开口道,“您太客气了。” “现在天色也晚了,门口最晚的一班公交车也开走了。我妈是不是没有给你结打的费?这一趟算结清打的费吧。”程子淼回家时听见何心梅打电话催促她时强调报销打的费,可是结束所有服务,他妈却忘记了。当时在饭桌上用餐的他本想提醒一声,想想他从不插手家务上的事,如果就此提出异议,多心的何心梅一定会心生异议,便又作罢。看见苏百合离开,他便草草结束用餐,顶着何心梅多方面啰嗦的嘱咐,开车追赶她。 苏百合从小没有妈妈,价值观教育便落在爸爸爷爷奶奶身上。苏百合虽然没有接受过多的文化,但性子是忠贞正直的,有时候甚至还认死理。她觉得雇主跟她在工作上,是简单的雇佣关系。有来有往,结清薪资就行了。她这顿工作餐大头已经结清,即使忘记车费这种细枝末节也没什么。现在,雇主儿子送自己,倒让她变得不好意思了。 可是程子淼显然铁了心要让她坐上自己的车。“怎么?怕我吃了?畏首畏尾的,你一直在我家工作,今天还吃了我妈待客的茶,怎么就坐不上我的车了?” 苏百合公私分明,一般去□□,从不主动找雇主攀谈,基本都是进门就开始干活。钟点工按时接薪,遇到她这样的,雇主基本都是喜闻乐见的。因为连着去了程家好几次,何心梅有意让她多来干活工作,今日刚到便亲手奉上茶水,苏百合还颇感意外。现在他这么一说,又念及自己下了班就马不停蹄赶来上钟,腿脚累得都快要抽筋了,干脆偷懒厚着脸皮坐了上去。 “谢谢你,程先生。” “程先生?别这么见外。你跟我妈一样,叫我子淼吧。” 苏百合在他们谈话中听到自己与程家女儿年岁相仿,直呼名字不太好,便说,“那我叫你程大哥吧。” “随你吧。” 开了一个红绿灯,苏百合开口,“你把我送到前面那个红绿灯路口吧。” 默了一会儿,又说,“谢谢你。” “我这才开了没多久,你都说了几个谢谢了。老是跟小学生一样这么计较品德,累不累?”程子淼笑着说,一脸温润。 苏百合拘谨地不再言语。今晚的程子淼似乎心情不错,不像上次那样冷面又突兀地招呼自己上车。 “我把你送到你的住处。你住在哪里?” 苏百合怕他又数落自己穷讲礼貌,便告诉他地址。 “工业城?你在哪里上班?” “嗯,是的。” “你究竟有几份工作?” “两份。一份主业,一份兼职。” “你倒是能吃苦耐劳,不累吗?” “今天确实有点累。” 这下换程子淼静默了。 “抱歉啊。” “嗯?”苏百合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说抱歉。让你下班匆忙赶来,做了一桌子菜,自己一口没吃,还累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