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相对而坐,气氛比刚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孙素月最先受不了,开口问:“不知王公子的毓是何字?” 这样自己以后也好打听,不至于像今天一样什么都不敢问。 王毓愣了一下,食指沾了点酒,在桌上写下自己的名字,孙宁月看清后笑了一下道:“钟灵毓秀,是个好名字。” 王毓也笑了一下,道:“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孙小姐人如其名。” “王公子方才提到家父,不知何时与家父有这么一番妙缘。” “妙缘不敢当,当时王某穷困潦倒,令尊出手相助,解了王某一时之困,这才让王某能有机会再次来京备考,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 孙素月心里一紧,这人莫非就是男主? “我看王公子才高八斗,按理说只要一次就能拔得头筹,王公子为何说再次来京?” “上次来京,适逢老母病逝,在下实在无心备考,只得匆匆回去料理老母丧事。” 就是他了,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人终于是找到了,接下来就是救赎剧本了,退休生活近在眼前啊。 “竟是如此,逝者已矣,王公子还请节哀,莫要伤身。” “多谢孙姑娘。” “不知王公子现在在何处落榻,改日也好登门赔罪。” “孙姑娘客气了,王某承蒙孙尚书照顾,现在就住在尚书府,在尚书府给小公子们练字,做启蒙先生。” “王公子乃经世大才,父亲怎可如此屈就王公子,我现在就......” 王毓连忙拦住她,道:“王某不过是草芥之民,能得一安身之所,已是感激不尽,怎敢如此?” 孙素月坐下想了想,的确,按理说自家已经对他不错了,那该救赎的地方就不是这里,那他到底是在哪里受了罪,需要救赎呢? 孙素月假装还是气不过,王毓连忙安慰她,把自己从小到大的遭遇基本上都抖了个干净,好家伙,那还真不是一个惨能说的清的。 幼时被父亲抛弃,和母亲相依为命,喜欢读书,但家里没钱,她母亲就没日没夜地给有钱人家做手工活,洗衣服,他自己也没闲着,常常翻墙去看夫子讲课,从树上、墙上翻下来的次数可不止一两次,闲了还给人家去放牛,常常往怀里揣着一本书,一边放牛,一边看书,还有几次不小心把牛给放没了,下雨天就去找牛,牛好不容易找到了,但挨了主家一顿训,工钱一分没拿到。 真不愧是男主啊,这样折腾竟然还没死,也没堕落,一路考到了京城,难怪她爸喜欢他的文风,说什么清畅如三月春风,不奢靡诡异,这也妖不起来啊。 “都说天将降大任,如此一看,王公子的毅力恐怕就是圣人口中的斯人了。” 这明显是句奉承的安慰话,但王毓竟是嗤笑一声,道:“圣人说大将有为的人,在开始的时候总会遇到一些天灾人祸,让人艰难困顿,担惊受怕,有小人的怨怒,有亲人朋友的离去,有颠沛流离,有居无定所,然后才能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孙素月继续给自己杯子里倒酒,问:“这句话不对吗?” 他没答,反过来问她:“孙小姐觉得这话有道理吗?” 孙素月摇了摇头,道:“我觉得这太过荒唐,好像人一出生就活该这么多苦难似的,而且就算真是圣人也不一定能实现。” 王毓像是喝多了酒,眼神有点迷茫,轻轻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了,他们一辈子老实本分,走的全是圣人所说的路,但没一个人成圣的,由此可见,就算是圣人的话,也不一定是真的。” 孙素月正在拿自己的酒杯给对方倒酒,实在没倒出来,也点头附和道:“对对对,我跟你说,全是狗屁,我们那边也有类似说法,说什么,人这一辈子其实也不过活那么几个瞬间,哈哈哈哈,我天天上班天天上班,上完班之后还继续加班,那我可不就是活那么几个瞬间吗?!哈哈哈哈笑死,还在会上说什么时间就像是海绵里的水,只要挤挤总归还是有的,笑死,那你倒是有本事把一天24小时给我挤成25小时啊!啊?!我的妈呀,你知道在会上听到这些傻逼发言又生气又想笑是什么心情吗?就你的时间是时间,老娘的乳腺就不是乳腺了吧,这下好了吧,本来再熬几十年就能退休了,现在直接人没了,开心了吧,一群傻逼!!!” 王毓撑着头,眼睛都睁不开了,跟着说:“一群傻逼。” “咦,你倒是学的很快嘛,不愧是男主,还是说脏话果然是最快的语言学习方式。” ...... “原来孙姑娘也读柳河东,他和范文正的文章,我倒背如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