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顶山。 祠堂内的烛火昼夜长明,哪怕是在常年风雪缭绕的高山间,也不觉得寒冷。 云中子是今晚的第二个来客,第一位正坐在蒲团上大口喝酒,见云中子缓步走进,伸手把身旁的蒲团推过去一个,让他坐下。 云中子撩撩衣袍,盘膝而坐。借着明亮的烛光,他仔细端详眼前人,半响才平静地感慨:“漆木山,你老了许多。” 三十年,足够让一个青年模样的男子变成如今头发花白的样子。 漆木山咽下已流入喉头的酒,将手边另一壶未开封的递给云中子,“这有什么,人都是会老的。” 一百岁的人,如今看起来还能像知天命的年纪,他不贪心。 云中子接过,拔开红封,借光看酒水在摇晃的酒壶中荡漾,“为了封印山王庙,你差点丢了一条小命,现在倒是想得开。” 漆木山挑眉,见他只看不喝,劈手夺过云中子的那坛酒壶,倒给自己一半儿。 “想得开?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想不开。我这条小命不是被你救回来了嘛,而且因祸得福啊,芩娘不嫌弃我年纪大,愿意和我白头偕老,多好。” “世上,再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漆木山把空了大半的酒壶还给云中子,把自己手中的酒壶高举到眼前,顿了顿才仰头猛灌自己几口。辛辣入喉,悄悄将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楚咽下。 漆木山分神想,若是相夷和单孤刀还活着,那世上就有更好的事了。 这酒香醇回甘,漆木山这头压下酒劲,那头想起来:“说到这个,三十多年过去,那枚种子快发芽了吧?届时便会解除山王庙的封印,你打算怎么办?” 云中子:“诗行会处理的。” 漆木山使劲想了想,才想起来这名字属于他素未谋面的小师妹,云顶山下一任掌门。 “一直忘了问你,师父仙逝这么多年,你怎么想起来要代师收徒?” 云中子勾起嘴角,温柔的神色渐渐融化在他的眉眼,“师父喜欢孩子,我这个大师兄,一直到排第六的你,都是师父亲自教养的。”他目光移向不远处的牌位,“师父答应过我,会收一个小师妹。可是没想到,收徒收了三十年,偏偏只有他没收到一个女弟子。” 漆木山大笑出声,师父天生一副凶神恶煞的面孔,上山的小女娃都怕他怕得很。 云中子声音忽而沉了下去,“后来,诗行的父母抱着还是婴儿的她向摘星阁求医,是我提出让她服下莲心。” “我当不了她的师父。” 漆木山沉默了,随后深深叹了口气,“就像师父仙去那年,你坚持要把那枚种子给我一样。”师父死前将毕生修炼所得化为一枚种子,并留下遗言:若有一日大阵毁损,种子可助云中子封印妖魔些许时日,借此可谋一线生机。 云中子却坚持让自己的小师弟,那年只有十八岁的漆木山借这枚堪比天材地宝的种子,踏入修仙之途。 “那时候……我想着如果我不在,云顶山还有你,还有温前辈和周前辈,便没有后顾之忧了。” 漆木山闻言,愣住了。云中子及地的一头白发映入他的眼帘,比山巅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更冷,更遥远。 漆木山忽然想起来,在那之后,云中子继任掌门,大阵外沿塌毁,他入阵五年,以一己之力阻拦万千妖魔,出阵时三千青丝已化白雪。 云中子站起身,将手背在身后,像出门散步一样往外头慢悠悠地走。漆木山深深地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大声问他:“这么多年,你到底想干什么?” 在他的视线里,云中子又往前踱了两步,才缓缓停下来,微微侧过头,露出半张年轻俊逸的脸,笑着说: “我要群星璀璨,大道崩塌。” —————— 骆诗行紧抱着李莲花,地底似冷似热的风狠刮着脸颊,在空中越坠越快。四周空得可怕,骆诗行想借岩壁停住也无计可施,只好默默等待落地的时刻。 不知过了几时,骆诗行猛地睁开眼睛,真气如流云般聚集,团团围绕住她和李莲花。她向下拍出一掌,身体受力向上,借内力缓冲,稳稳落地。 李莲花面色苍白,显然被长时间的失重搞得有些辛苦。骆诗行碰了碰他的脸,冰凉凉的,赶紧双指并拢点住穴位为他传送真气。 李莲花缓过来,握住骆诗行点在穴位上的手,示意她看看周围。 他们落入的天坑之下,仿佛一处人为开凿的迷宫。脚下所站的小片空地已然算得上开阔,目之所及怪石遍地,支岔繁多,幽深曲折。 地陷之前,陆清河与他们二人站得较近,此刻正在旁边。只是不知道方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