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泽挺直的脊梁,竟然荒唐地生出了一丝不安与无力,好像在她不曾关注的时间里,有一些东西在悄悄改变,脱离她的控制。 再开口时,她声音里多了一丝沙哑。 “周泽,你已经是高二的学生了,我以为你早就识大体,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觉得自己这样...对得起你父亲吗?” 周泽闻言,终于转过身来,肌肉牵扯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有些僵硬。他垂下眼,放柔了声音说: “今天是我做错了,你消气吧。” 既没有对母亲的亲密称呼,也没有过多的解释。事实上,除了这一句不痛不痒的话以外,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并没有告诉周淑英,竞赛班的训练对他而言并不算难,去与不去,差别不大。他也并没有说,在今天逃课的几个小时里,他做完的练习比平时训练时做得还要多。 之所以不解释,是因为他太过了解周淑英,他清楚她心中的不安与焦躁,也理解她那有些荒唐过度的控制欲。 作为周氏家的小女儿,她要强、倔强,却不受重视、不被认可。周家子女众多,女孩向来不受重视,在周淑英的许多姊妹中,有的安于现状,以商业联姻确认自身存在的价值,有些满足于小打小闹的产业,乐享财富。只有她始终是不服的,哪怕许多人说她离经叛道、自大妄为,周淑英还是选择了自立门户。 江铎的去世,让她在感情和事业上都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周泽明白,周淑英将她对于被家族认可的迫切期望,全都寄托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 他早慧,许多成年人都未必能看得清的事,周泽却始终看得开。父母恩爱十几年,对于许多普通人来说已是难得的幸运,更何况他出生在这样优渥的家庭里,本就不该有任何怨言。 他对周淑英有理解,同时也有愧疚和心疼。将近成年的男生,如何不能反抗父母施加于身的棍棒教育?只不过是他始终不愿意伤害周淑英,最终只能伤己罢了。 家里的保姆早就回房间休息,屋里静可闻落针,也能听到角落房间里压抑的咳嗽声。 周淑英的懊恼逐渐变成了一种沉重的疲惫,她抬起眼,将竹条递回给周泽。 “你既然知道自己犯错,就要懂得弥补。今天你缺了三个小时的课,晚上便要用六个小时补回来。自己回屋去做几套练习题吧,晚上不要睡了。” 周泽将竹条捏在手心,坚硬的棱角硌着皮肉,他轻慢地眨了眨眼,回了一句“好”。 * 夏日夜晚,人皆入睡,蝉鸣声依旧聒噪不断。 周泽的卧室里点着一盏台灯,照亮书桌上放着的试卷,卷面上红笔勾勾画画,罕见几个错号。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长久地缺乏睡眠,大脑会自动发出抗议,即便刻意忽视这种抗议,思维也会因疲倦而逐渐变缓慢,虽醒着,却与不能思考行动的行尸走肉无异。 时针指向“四”时,周泽再也写不出一个字来,只是仍旧直直地坐着,眼神盯着卷面,捏着笔的手却一动不动。 “笃笃”两声敲在卧室未关的门上,不等他闻声回头,周淑英便端着一杯热咖啡走了进来。 杯子在他胳膊旁搁下,浓褐色的液体因杯身震动而轻微晃荡,苦香味霸道地往人鼻子里钻。周泽微不可见地皱了眉,本能地想说自己不喜欢咖啡,却又在理性的桎梏下闭了嘴。 他知道,这是周淑英在委婉地向他道歉。 周泽抬起头,对着自己的母亲轻轻一笑。周淑英跟着扯了扯唇角,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他身旁。 她的眼睛看向桌上的卷子,柔声问他:“怎么样?过一阵子的竞赛,有把握吗?” “九成。” 周淑英满意地点了点头。若他干脆地回“有把握”,她一定会训斥他自大自满,鲁莽轻敌。 她举起咖啡杯递到周泽面前,自以为当下的姿态足够慈爱,“马上要上学了,喝一点吧,以免上课犯困。” 周泽犹豫了两秒,还是将杯子接过,面无表情地将那苦涩有余却清润不足的东西送进口中。不露喜恶,不挑饮食,这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 “那个女生是谁?” 冷不丁的问话,让他举杯的手微顿。他放下杯子,毫不闪避地看向周淑英审问的目光。 “只是同学而已,之前...我欠过她人情。” 周淑英闻言点点头,表情找不出一丝破绽。她自然不相信周泽这句没什么说服力的话,但她好歹是个生意人,知道驾驭人心便如引弓射箭一般,如果一次性逼得太紧,非但不能如愿射出破风之剑,反而会被绷断的弦伤了执弓的手。 因此,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