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血脉,便如枝头凤,一朝落泥潭。 叛军将后妃皇嗣们都赶到了西边年久失修的旧宫。 窗棂残破,风一阵阵地吹进来,初冬的雨冷得所有人都沉默不言。 向来高傲的晏亭宛伸手攥住晏亭梨,颤抖的手冷得像冰。 晏亭梨听见守门的侍卫笑道:“......什么金枝玉叶,到头来,也就是份谢礼。” 他对面的人往嘴里扔了几颗花生,“的确是美人。难怪西戎惦记。只是那帮子粗人......可惜了。” 他们的目光落在晏亭梨身上,说不清是怜是嘲。 晏亭宛攥着她的手骤然收紧。 晏亭梨却出乎意料地冷静:“我母后呢?” 那时她就很清楚,自己将要走入怎样的宿命。 皇后住在长宁宫,众人都已被带了过来,却独独不见皇后身影。 守兵并不把他们放在眼里,闻言笑得很轻蔑,“都到这时候了,还有闲心管废后呢?” 晏亭梨神色平静,将金簪拔下抵在颈边,语气并不激昂,“让我见我母后。否则,就把我的尸体抬去给西戎人。” 守兵的脸黑了下来。 梁王谋事才成,一堆事等着他善后处理,是不会搭理这些的。 可晏亭梨的确还死不得。 最后,是由守军头领亲自带着晏亭梨去长宁宫的。 当然,也有一队守军紧紧看着,晏亭梨身上所有钗饰都被卸了下来。 晏亭梨看着他们防备的模样,居然有些想笑。 她忍住了笑意,却没忍住眼中的泪。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是新君笼络异族人的谢礼。 却又忍不住庆幸。 也好在,她还能以这样的理由要挟几分。 从西宫到长宁宫,晏亭梨走了很长的一段路。 内宫往前朝的方向,有一道宫门。 守宫门的小宫卫倒在叛军的血刀之下,圆睁的眼染了血浊。 那个小宫卫,她记得的。 他有些呆傻,反应总比别人慢一些。 但他值守时从未偷过懒,谢恩时会露出一个有些稚气的笑。 可他死在了宫门前,手中长刀上,溅的是自己的血。 ...... 御膳宫里最擅长做糕点的小丫头,笑起来有很可爱的酒窝。 她的师傅是御膳宫中待了二十年的掌事。 她曾说自己一定会变得像师傅一样厉害。 只是那一日,她伏在雨污里,神情永远凝固在惊恐的那一瞬间。 再也不能露出那个酒窝了。 ...... 内侍局那个生得眉清目秀的小内侍安静地伏在深井边。 无声无息。 晏亭梨记得他每次来棠梨宫办差事,都总是笑盈盈的。 也记得他说过,他在宫外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妻。 家道中落后他净身入宫,他的未婚妻却留下了订婚书,要等他出宫完婚。 他说起他的未婚妻时,眸中盈满和煦的温柔。 他为内侍局总管张德全试过毒,险些死在那一杯茶上。 张德全发了善心,与了他善缘。 原本第二年开春,他就可以出宫了。 ...... 她走了一路,也见了一路的血和狼藉。 梁王并不打算杀尽整座大勤宫。 他说,归顺投降的宫人都能留一命,日后也能继续服侍新朝。 可一齐入宫的西戎军暴戾残忍,对自己的族人都未曾手软,更不在乎异族人。 他们知晓梁王根本不会让这些人继续伺候,留一命也只是不让自己的名声太残暴。 所以,他们还是挑着人杀了,杀得不多,梁王不会生气,自己也过了瘾。 那时晏亭梨在想什么,她好像想了许多,又什么都没想。 她拖着又沉又慢的步子,裙摆沾满尘土和血污,撑伞的手被飞雨落得湿透。 她褪去金钗华服,鬓发散乱地站在长宁宫前。 犹如色彩被岁月抹去,又被春秋覆上尘埃的偶人。 直到她推开长宁宫的门。 ...... 思绪纷飞如雪,晏亭梨在这一刻猛然想到,她记得自己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