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姑娘,今日可是世子爷的良辰吉日,虽说你也有难处,可也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来闹的呀。 “侯夫人心慈仁善,又怎会忍心让世子爷的血脉在外流落了。” 那位夫人说着便看向侯夫人,说得体贴,却叫谁都听得出她语气里隐含的嘲讽。 她这番话倒是先给侯夫人扣了个帽子。 嘉宁侯夫人微笑,毫无愠色,语气缓缓,“莲姑娘,三年前,你家中无人,上门哭求。我也是为娘的,心里也怜惜你失亲遭难。你自入我侯府,便同正经表小姐无异。” 话锋一转,她眼神冷了几分,瞬时锋然,“可早在三月前,你同我说你家父母曾为你定下一门亲事,郎君现今经商有成,来信问你成亲一事。 你自觉年纪渐长,便要回老家成亲。 我也为你备了嫁妆,不算刻薄了你,任是谁来看了,我都于心无愧。” 侯夫人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宾客耳中,“你既回了江南,又为何婚事没成,反倒跑来污蔑我儿玷污你清白?” 宾客群中已有人窃窃私语,晏亭梨看了一眼那姑娘,心里也有了几分预料。 嘉宁侯世子若无犯大错,袭爵是板上钉钉的事,又有洛州首富的嫡女助力,前途不知有多坦荡。 嘉宁侯府还有一位颇得侯爷宠爱的妾室,也生育了次子,虽为庶子,在侯府里却并不受轻视,也得侯爷看重。 如今跑出来这样一个姑娘,显然是不想世子好过。 莲姑娘以帕拭眼,一张小脸儿苍白挂泪,一看便柔弱无依。 “夫人,莲儿多年来承侯府恩典,自是感激不尽,对宁表哥向来都是敬重的。 可,可三月前,莲儿离府前夜,表哥吃醉了酒,竟让护卫捂了嬷嬷的嘴,闯了我的闺房......” 话说到此,莲姑娘已然哭得将近气竭,她身旁的妇人也落下泪来,拥着她极尽心疼之态。 “夫人,莲儿深知能得侯府多年照拂已是福分,不敢扰了表哥的婚事,只想着回老家去做个姑子,青灯佛前,常为侯府祈福也好。 是莲儿没用,回到青城,才知腹中已有了世子的骨肉。 莲儿遭了这样的事,自是不敢再求能嫁与那同我订婚的好儿郎了,只好退了婚,想狠狠心,将这孩子落下来。” 莲姑娘一双眼睛通红,她身边的妇人便接过话,看上去虽恭顺,语气却难掩愤愤。 “夫人,我家小姐体弱您是晓得的。大夫说,小姐若要强落这一胎,终生不孕都算轻的,稍有不慎,便一尸两命了呀!” 妇人放开莲姑娘,跪下来磕起了头,声声闷响。 “小姐若是独身抚养孩子,是要活活被人戳着脊梁骨戳死的啊!老奴求夫人,求世子夫人,给我家小姐一条活路吧,她还这样年轻啊!此事错不在小姐,都是老奴无能,护不住小姐啊......” 涕泪交下,凄凄惨惨,好不叫人动容。 晏亭梨不着痕迹地蹙了下眉。 这一番连哭带挟,任谁看了都要说声在行。 高门纳妾不过常事,可婚前私相授受,便是有失体面。 况且大婚在即,世子却借酒玷污了府上投靠的表姑娘,毁了孤女的身子和婚事,还在主母过门前便弄出了孩子。 着实难堪,这一出下来,世子名声尽毁,保不齐新妇也要离心。 松香机灵,悄悄退出去几步,听清旁人低语,才回来对晏亭梨附耳道:“这位表姑娘幼年便丧了母,是侯爷早年纳的一房姨娘的外甥女。姨娘在世时也得侯爷几分宠爱,将家里扶持了起来,光景还算不错。 只十二岁时父亲染了病,将家里钱财用尽了都没留住,后娘带着儿子和余钱回了自己娘家,却任她自生自灭。 这位姑娘便一路上京,来侯府投靠那位姨娘。 谁知姨娘悲痛之下,喘症发作,也一并去了。 这位姑娘便一直留在侯府里。” 晏亭梨细细打量了一番主仆二人。 莲姑娘打扮得实在素净,发间只一支寡淡的银簪,白玉耳坠,此外再无饰佩。 不施胭脂,唇无血色,一派病弱模样,浅杏色的衣衫,衬得她的面容更如金纸。 单薄纤瘦的身形裹在棉衣里,腰身还未显出。 她的贴身嬷嬷亦是素布衣裳,素钗尘面,布鞋皆是尘灰,倒比侯府伺候的人还落魄几分。衣袖稍短了几分,露出内里雪白的一截衣袖。 瞧着像是风尘仆仆赶来的。 晏亭梨微眯起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