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兰御侧首看来,眼中一点晴色,明明似雪。 “天地有灵,敬而不畏。” 他声音平缓,入她耳中,如珠玉滚落。 —— 沈兰御午后还需议事,晏亭梨只是看了一上午的书,这一日的课就结束了。 这一课轻松得远在她的预想之外。 晏亭梨第二日来时,便见沈兰御端坐于茶桌之前,正笼袖斟茶,垂容似雪。 茶香遥遥淡淡。 沈兰御好似不会有颓和的时候。 无论何时,都如一丛亭亭又坚韧的竹,坐立皆端,长居玉台之上。 晏亭梨乖巧坐下,问了他安,这才拿起茶杯。 茶水的热气氤氲着清香。 应当是龙井。 她抬起眼,沈兰御的面容也在茶雾中隐约了几瞬。 随后他便问了个问题。 “李某酒后失状,弄脏了张某的衣衫,同他起了争执,当街斗殴。 二人不慎将街边老人推倒,伤及腿脚。 李某的父亲是官身,为县主簿,颇得乡邻敬重。 而张某无父无母,又常扰他人清净,不过一街头混人。 老人的儿孙不敢问责李某,只道李主簿为县中百姓操劳,李某又年少,不必追究,却反要张某赔还五两银。 若殿下为主判,如何判这一桩?” 晏亭梨眨了眨眼,愣了。 沈兰御的题出得突然,让她这刚醒不久的脑袋有些发懵。 反应过来后,举着茶盏沉思片刻,晏亭梨才道:“一桩归一桩,李某父亲虽然为官,可李某却是白身,和张某没有区别。 老人摔倒也是因他二人斗殴,便是要赔银钱,也该一人赔一半。 况且他们起了争执,也是因着李某酒后失状,并非张某刻意招惹。 李某在这件事情里,不该免去责惩。” 她说话时声音不高,却不紧不慢。 也并不在乎错对。 手指贴在温热的茶盏上,暖意从指尖游走遍全身。 沈兰御垂眼抿茶,唇上水色淡淡。 他很浅地弯了唇角,瞬时便有春风拨雪,春光染了眼眉。 “殿下聪慧,理应如此。在这件事里,李某还应赔得更多。” 晏亭梨露出了一个乖善又不得意的笑容。 便听见他继续道:“殿下不若再想一重。 老人儿孙不愿问责李某,是民畏官。 李主簿纵容亲子在外招摇惹祸,也是借了自己官身的便利。 我朝为官之人,若以权谋私,便是罪行。 若我为主判,李主簿也当受惩。” 沈兰御吐语如珠,唇角微弯,晏亭梨却从中窥出了几分漫不经心的冷意。 晏亭梨:“可宗室天家……” 宗室天家里,袒护谋私之行,再寻常不过了。 更何况一县主簿。 上行下效,一脉相承罢了。 沈兰御向她看来,长睫之下,眸光泠泠。 “大勤上下,百官宗亲,天家极权,惟陛下至尊。” 他语声平静。 文武百官,皆俯首金殿。 皇帝愿意予谁权,谁才配有权。 晏亭梨一怔。 半晌,她看着沈兰御的眼,声音轻了几分,“多谢沈相,我受教了。” 室中又静了下来,只有茶盏轻碰的清脆瓷声,待沈兰御再度出声时,便如玉击潭,打破了这略显生疏的安静。 “可否看一看殿下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