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年纪的贵家小姐,才刚眼睁睁看着柳家百口人被屠戮殆尽,又看到活人被斩骨刀分为几块、挂于肉案,这世上便再没有什么还能叫她心生恐惧了,是以日后出入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都能面不改色、谈笑风生。佳人面容娇美却挥剑生风、英姿飒爽,所以时人称为“轻吕娘子”。 四人面前的几案上均放着一块刻了名号的金玉腰牌和雕了四人对应神兽的玉印:青龙印通体碧绿,座上更是用翡翠雕了一条遒劲的苍龙;白虎印则是用羊脂玉雕了咆哮的虎;朱雀印座上有红玉的火鸟;玄舞印则是由墨玉雕成,座上雕了龟蛇玄武兽——因着玄舞是女儿身,以玄武为号不妥,故念尘改“武”为“舞”。 四下扫视一番,念尘笑了笑,向众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谁先开始呢?” 玄舞便起身道:“漠北回信,言狄戎已收兵回都城胡伦。狄子归还了百姓田地,并免除青晋两州今年的赋税,因此两地怨言□□也已基本消失了。” 念尘扬眉:“哦?” 文甫垂首道:“果然么,百姓其实是天底下最忠心耿耿又最不忠不义的人了。” 朱雀冷冷一笑:“一个平头百姓,刚经历了战乱流离、大寒大饥,自然是可怜巴巴地希望一家子能过活,如今有人让他们活,他们为什么要去对着干?没什么人愿意为在战乱中抛弃了他们的君主坚守献命。” 文甫皱了皱眉,没说什么。 念尘点点头:“自是如此。‘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玄舞面色凝重:“可是这正是关节所在,若想早日收回青晋二州,则必先收回青晋二州之人心。民心若是完全变了……” 念尘低眉道:“是狄戎那个穆尔勒的主意?”说着笑起来,“我来时车夫老伯还在夸他有点人性,我们公主嫁他算是不幸之幸,你们说巧不巧?”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喑哑:“絮儿可有消息了?” 玄舞摇摇头:“依然音讯全无。” 念尘眼中的光转瞬即逝:“也罢。”转头向文甫道,“我深知青晋两州百姓战火中受苦颇深,如今稍稍休养生息也可。斐伭以为呢?” “当下举国不宁,青晋二州表面上也不再为我大冷所有,两州人民也算是苦尽甘来,当下不去煽动也好。”文甫徐徐道,向念尘温和一笑。 玄舞点头道:“明白。北方事宜已毕。” 念尘看向朱雀,眼中有少许戏谑但温和的笑:“听玄舞说你来北方后颇有些倦怠,唯有我回来你才能精神些些。看来南方没大事吧?” 朱雀笑道:“的确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这事得当面告诉了阁主才行。” 念尘双眸一亮:“可是剑有消息了?” 朱雀长眉一挑:“正是剑庄捎的口信,我动身回京之时,墨炼已铸好阁主所要的剑。他特差专人快马加鞭送回,应该这两日要到了。” 念尘点头笑道:“多谢你去督造,若没你催促,那欧冶子再世必是又要拖来拖去了。” 文甫蹙眉道:“阁主的涔镜已是当世数一数二的宝剑,不知再叫墨炼去铸剑,所为何事?” 念尘笑而不语。 文甫见状接着道:“况且有言道是‘十年磨一剑’,这样急地造出剑来,只怕——” 念尘摆摆手:“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总之斐伭你信我,我自有用处。” 文甫眉头仍是紧锁,但也不再说什么。 白虎见朱雀像是汇报完了,便向念尘拱手道:“回阁主,西边无甚大事,只是百里外的一个小部名曰落满萨,于年前发生了军变,老首领被斩首祭天,新首领改称王,建国曰月阑,定都布柒。原归京前半月收到月阑王口信,月阑仍愿与我大冷往来通商,且纳贡如旧。” 念尘点头:“他愿与我冷朝通商也好,只是不知此人品相性格如何。原来的那个头领确实是个人物,能斩下他的头,想来也该是个狠角色。” 白虎道:“传口信的差使来时,我让手下戎装持剑,那差使见了竟面色不改。如此手下,其主必然不凡。” 朱雀扬眉道:“此国不可不防,听闻落满萨对男子要求苛刻,若出生于寒冬,则于百日将婴孩置于冰雪中,一个时辰后未冻死者方能成人,若受寒病重则扼死。” 玄舞皱眉道:“那春夏秋呢?” “春秋置于水池中,夏置于烈日下。” “所以养出来的男子各个骁勇善战。”念尘沉思道,“那便且先观察着,若有不正,即来告知。” 白虎颔首道:“是。” 念尘终于看向青龙。 “东部总是安稳些,这次是否也一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