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是沉默,直到把她带到寝殿窗下才犹豫着开了口:“公主,其实阁主服了药后沉睡不醒,您不必来探看。” 霖若歪着头问他:“既如此,为何把我带到了才这样说?” 朱雀垂眼的时候实在很有观音悲悯世人的模样,就连说出来的话都带了几分劝导的味道:“阁主不知道您来过,醒来便不会记得,即便在下提醒他也未必相信,如此却要让您冒这样大的风险,实在不值得。” 霖若四下看了看,并未发现守卫和巡防队:“我们一路来的时候不曾撞见人,只要等下回去的时候再小心,便再无风险了。” 她说着又笑起来,耳朵稍稍发红,“何况殿下来探看我几次,阁下应当也知道,我……” 总不能只接受他的好意而不付出——这话虽是心里话,她却实在不好意思说出来。 朱雀知道她没有听懂亦不会听懂自己在说什么,抬眼叹了口气:“委屈您从窗户进去了,寝殿外有不少戍卫,但内室只有萦雪阁中人可出入,公主不必忧心有人搅扰。若您想回去了,往这窗边来便是。” 他说着很贴心地把手腕抬起来,让她扶着自己翻窗进殿。 看着霖若衣裙飘飖,像秋风萧瑟中一只浅紫掺银白的蝴蝶一般飞了进去,他又觉心中怅惘,抱臂靠在墙上,抬头去看已经隐没在云层中的星河。 念尘趴卧在榻上,因为伤口沁水,敷的药还没完全干,故而绒毯只从他腰窝开始包覆着,怕他因此着凉,殿内特地点了两个炭盆。 霖若在维心阁的时候自然见过袒露上身的伤患,亦处理过大大小小的伤口,可眼前这副猿臂狼腰的身子还是叫她看一眼便红了脸,脑子里倒想起“玉山崩于前”之类的话。青黄的药末随伤口显眼地横在白皙的皮肤上,再加上那些大大小小的旧伤,似极润的羊脂玉璧被掷碎在地上,又让人用心由齑粉慢慢拼回了原样。霖若不由惋惜地伸手轻轻碰了一下早已愈合的旧伤,柔软而焯热的触感,烫得她猛地缩回手指。 相较于腹部的伤,念尘背上的伤撕裂得不成样子。先前胡御医想吹胡子瞪眼,对着这么个昏迷不醒的人又不好发作,也没必要迁怒旁人,于是木着脸让朱雀和影卫把他背朝上扔在床上。等他们拿清水和蒸酒擦洗血污的时候,小老头又嘟嘟囔囔骂骂咧咧地在小炉子上熏蒸桑白皮线和曲针,准备给念尘缝伤口。 朱雀和影卫一左一右持灯替他照着,见胡御医手上飞针走线,动作麻利迅捷,不由感叹了一句:“师父,您眼神倒好。” “哼!”胡御医得意地笑了,“祯佑年间你师父我还是个小小军医,跟着老南晙王行军北地时还缝过肠子呢!那肠子流的,哗哗一地……” “呀!”影卫低头惊叫了一声,仿佛已经看到白花花的肠子从自己腹部的剖口淌了出来。 胡御医侃侃而谈的兴致被打断了,翻了个白眼道:“这还是萦雪阁精英呢,没出息。” “师父莫生气,他不怕死,但特别怕疼。”朱雀讨好地对他笑,试图把话题重新引回去,“您说这人肠子都流出来了,您还给救回来了,当真是起死回生、妙手回春!” “回春!”影卫自觉有愧,忙鹦鹉学舌想弥补一二。 胡御医却没了笑脸,闷哼道:“有什么用,救得了命,救不了人。”说话间缝好了一处开口,熏蒸新线的时候抬眼看向两人,“肠子流了一地的是西北将军刘濬秋,你们两个小娃可听说过?” 朱雀摇头,影卫也摇头。 “我便知道。”胡御医冷笑着将针线穿好,“积毁销骨,众口铄金,再束以忠君之道、为臣之德,一桩冤案就打出来了。平了西凉之乱的武穆再世啊,被凌迟的时候两个孩子一个八岁、一个五岁。我受他生前托付带走了那个跟在他身边的大孩子,那个小的被刘夫人交给侍女投奔母家去了,从此音信全无。” 朱雀面上白了一白,忙问:“那位大公子如今怎样了?” “我没把旧日恩怨告诉他,把他寄养在同样姓刘的人家,他很争气,后来……”胡御医穿好线,又开始缝合伤口,他动手的时候全神贯注并不开口,完事了才对一直耐心等着下文的两人道,“你们今日都见过了。” 朱雀和影卫面面相觑,皆露出惊讶的神色:刘玄麟? 胡御医便知他们晓得自己在说谁,点头又解释道:“他是哥哥,原字孟麒,但那户刘姓人家有个比他大的儿子,所以改字振麒——我原以为萦雪阁个个长目飞耳,你们早把朝中重臣一个个都调查清楚了的,尤其振麒从前很喜欢你们这位殿下,两人走得很近。” 朱雀回想了一下仍旧并无印象,便回道:“这些事也许阁主和仲裁知道,徒儿常在南边行走,许是错过了。” 胡御医于是又开始飞针走线。他虽年过花甲,手却比许多年轻人都稳,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