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说出的那话又确确实实曾是他自己说出口的想法,所以他又觉得有些可笑——可笑啊,怎么不可笑,当初愚蠢而天真的自己,当初忍着心中剧痛、自以为做出了对他的天使来说最正确决定的……他自己。
他的安琪儿,他的小天使,他最疼爱最重要最柔软的孩子。
当年,是他亲手“销毁”了他的天使。
而在之后“收容”延续的时光里,他无数次地问过他的安琪儿,是否怨恨父亲自以为是的决定。
她没有一次回应过他。
好在,他还有弥补的机会。
“不,陆,我们当然不会走当年的老路。”
阿道夫靠近299号收容单元,将手掌贴在玻璃窗口上,单元内消瘦的外科医生“凯文”似有所感地抬起头,面色平静地看向窗外——即使他什么都看不到。
“这一次的法案,与其说是‘销毁’,不如说是——‘新生’。”
陆语哝面露困惑,心中一凛,紧紧盯着阿道夫的眼睛。
她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无比熟悉、不加遮掩的狂热。
“把299号交给我,我会让你看到——异想生物的终结。”
——和神的诞生。
……
……
……
“咳——!咳咳——!”
下城区,地下赌场金碧辉煌的暗室。
一个极其消瘦的年轻棕肤女性蜷缩在轮椅上,她干枯的白发随着咳嗽一抖一抖,像是一片抖动的积雪。
在她身旁,顶着橘黄色莫西干头、唇钉舌钉耳钉一个不落的「烟花匠」竟然一脸紧张、甚至还带着几分尊敬地半蹲在轮椅旁,忙不迭递上手帕:“你还好吗?「预言家」?需不需要营养针?”
“……咳。”被称作预言家的棕肤女性抬起头来。
暗褐色的血迹在她苍白的唇边凝结,但她并没有去擦拭的意思。
她睁着一双空洞全白的眼睛,嘶哑着嗓音说:“大方向不需要变动,但出现了一点突兀的变数……”
烟花匠瞪眼:“你看见了什么?”
“我看见黑发的女研究员变得模糊不清,就像是被深渊吞噬笼罩,那力量在阻隔我的预言……我感受到了两股同源的力量,一股来自当初发生‘神降’事件的圣约翰街道,那意象仿佛是一条不断循环的蛇;一股出现在许多重要的地点,似强大又似弱小、无法认知,像宇宙落下的星轨一样难以辨别……”
没有文化、纯靠爆炸走天下的莫西干头少年已经开始蚊香圈圈眼:“呃……这……所以,结论是?”
“这不是我能决定的结论。”白发预言家佝偻在轮椅上,年轻的身体形态像极了老者,“上报灰夫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