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患,而我兴兵轻伐,亦不祥也。吾恐後世子孙,倚中国富强,贪一时战功,无故兴兵,致伤人命,切记不可。但胡戎与西北边境,互相密迩,累世战争,必选将练兵,时谨备之。’【2】”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太/祖爷是说不可擅自兴兵,但前提是胡虏不为中国患!可蒙古,早已成为大明的心腹大患,年年犯边,杀我百姓,明明是彼之不祥,却在你的巧言善辩下,变成了圣上的不祥,天下安有此等颠倒是非之人!”
黄钟正要辩驳,她却已如连珠弹炮般说下去:“还有最后一句,胡戎与边境累世交战,需练兵备战,这话是被你给吃了吗!”
谢丕在她的身上,仿佛看到了李越的影子。要知道,上一个帮皇上代骂的还是李越,可没想到,没过几年,居然成了李越的老婆。皇上施施然落座,他问道:“黄钟,你可还有话说?”
黄钟额头沁出汗珠,他道:“太/祖爷只说备战,可没说要开战啊。”
众人纷纷点头,贞筠道:“谁说太/祖爷没说,第一,蒙古不属太/祖爷所列十五个不征之国。第二,《太/祖宝训》也有言‘殊不知治兵然后可言息兵,讲武而后可言偃武。’‘民有不堪,则发兵讨之。’这些不都能表明太/祖爷的深意吗?”
真是见了鬼了,一个女子而已,怎么还看过《皇明祖训》和《太/祖宝训》。众人皆面面相觑,一时无言以对。就连内阁四公,一时也无计可施,她扯得是洪武爷的虎皮,谁能去反驳。《皇明祖训》开篇就说了:“凡我子孙,钦承朕命,无作聪明,乱我已成之法,一字不可改易。”
黄钟是急昏了头,磕磕巴巴道:“怎可如此套用,此一时彼一时……”
贞筠道:“这么说,您是说《皇明祖训》不管用了?”
黄钟如遭重击,他深伏于地,连连告罪:“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其他言官连忙跟上,他们道:“《皇明祖训》固然是金科玉律,只是其中也未涉及,要万岁亲征……”
贞筠问道:“太宗爷亲征北虏,行至宣平,曰:‘今灭此残虏,惟守开平、兴和、宁夏、甘肃、大宁、辽东,则边境可永无事矣。’【3】太宗爷五出漠北,三犁虏庭,居功至伟,可时至今日,边境却是战祸连连。敢问诸君子,这究竟是谁的过错,是谁让太宗爷的北伐付诸东流?”
朱厚照还以为自己又要亲身下场,和他们大战三百回合。谁知还有意外之喜,他很久都没有这种被带飞的感觉了。皇爷喝了好几杯茶,还在一旁凉凉地补刀:“如非边将无能,朕又何必冒险亲征?汝等莫不是怕朕胜了,落实庸懦之名。”
此句可谓杀人诛心。众臣皆跪下请罪。贞筠时至今日,方明了沈琼莲当日所言的深意:“祖宗二字重逾泰山,虽说是家法,却无异于国法,熟谙其解读方式,就相当于握着一把尚方宝剑。”她磨剑千日,终有了用武之地!
黄钟恳切道:“臣等固然无能,还请圣上给臣等改过自新的机会,而非听妇人之见,贸然行事啊。”
“正是。妇人之言不可听呐。”
“陛下,听妇人之语亲征,任竖宦为监军,实乃取祸之道。”
“是啊,是啊!”
贞筠不由冷笑连连,这些人说不过,就开始扣帽子,为了他们的颜面,他们也必须要一口咬死,她是错的。还好,她还有准备。她再次叩首道:“臣妇乃以卑贱之身,盗皇后宝印在先,闯陛下阙廷在后,出言不逊冒犯诸公,自知罪大恶极。然臣妇于国之忠,于夫之义,天地可鉴。只求陛下发兵,解民倒悬,臣妇愿以死赎罪!”
语罢,她即刻从袖中抽出那把刀,那把月池在宣府日日磨砺的尖刀,刺进了自己的腹部。这个世道对女人来说,从来就不公平。男人可以大声说出自己的见解,女人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一旦她们表露出自己的不驯,就会被礼教规矩所磋磨。她曾经在礼教的高压下,甘愿低眉顺眼过一辈子,可如今为了那个人,她也愿意用死,来换一个说话的机会。
刀锋已经插进了她的腹部,她要用血来洗清罪名,用死来确保自己永远站在道义的一方。然而,就当她即将捅进去,千钧一发之际,一双手死死地握住了刀刃,一时之间皮开肉绽,鲜血从他的指缝间淌了出来。贞筠愕然抬头,谢丕面色苍白地看着她:“弟妹,万万不可!”
一众文官见两人的血流了一地,又是惊,又是怒,又是怕。他们都明白,都闹到了出人命的地步,一切都难以挽回了。只有朱厚照的声音在殿中回荡:“传太医!快啊!”
贞筠晕晕乎乎地倒下去,等她再次醒来时,已经是四天以后了。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姐姐。婉仪又哭又笑:“你这丫头,你差点把我的心都弄碎了!”
贞筠想要起身,腹部却是一阵刺痛。婉仪和沈琼莲忙按住她,她面色惨白,问道:“怎么样了,可以出兵了吗?”
沈琼莲没好气道:“万岁带东官厅将领与神机营轻骑,已经走两天了,这都是你做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