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对你没有敬畏之心。”
朱厚照切了一声:“这更说不通了。我还能轻慢得过宪宗爷,立和自己亲娘同岁的女人做贵妃,还为她而废后。如此轻慢礼法,也没见大臣们同仇敌忾来反对。”
那人忍不住发笑:“这么说,你的德行、爱好和礼法都没有问题,那他们为何要冒着满门抄斩的风险,拼死拼活拦着你。我又为何宁愿在鞑靼半死不活地吊着,也不敢让你来救命呢?”
朱厚照霍然抬头,他的心狠狠抽痛了一下,他强笑着问道:“这当问你才是。”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权力和权威是大不相同的,前者只能让人被迫去服从,后者却能人让去心甘情愿做事。你当年不当一回事,可如今却要为此吃苦头,因为你就是只有皇帝的权力,却没有皇帝的权威。”那人悠悠道。“前者是只要坐上这个位置就能获得,哪怕是一头猪,也能执棰附而鞭笞天下。”
朱厚照气急:“你在讽刺谁呢?”
那人自顾自道:“可后者却来自于坐上这个位置的人本身。只有本身有让人信服的力量,才能让人家心甘情愿地做事。譬如,我做事,只需要去说明原委,而你做事,却需要去平衡各方势力,逼迫他们从命。原因就在,手下的人觉得我可靠,而你就……现下,你该明白你少得是什么了吧。
朱厚照恍然,他缺乏实打实的功绩,来证明自己的能力。太宗有五征蒙古,宣宗有跟随皇祖的战功,娶老女人的宪宗爷爷也还有成化犁庭在,就他,目前是什么都没有……他们只是碍于他的权力虚以委蛇,可实际对他的决策,并不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他气哼哼道:“照你这么说,朕如今只是在利用权力本身,可实质的权威和一头猪没什么两样罗。”
那人笑道:“区别还是有的,在大臣们心中,你可比猪危险多了。”
“你!”朱厚照被气得一窒,“可这次,不就是朕证明自己的机会吗?”
屏风后的那人的声音越来越远:“但是我们,以前不敢赌,现下就更不敢赌了啊。”
朱厚照猛地起身,他叫道:“李越?李越?李越!”
朱厚照陡然从梦中惊醒,萧敬正在一旁担忧地望着他:“爷,您是在做梦呢。”
朱厚照茫然地望着他,他突然一个鲤鱼打挺站起来,趿着鞋冲到了屏风后,空无一人的竹榻正对他。突如其来的风将纸窗吹得哗哗作响。他伫立半晌,方又垂头丧气地回来。
萧敬忙上前搀扶他:“皇上是做噩梦了吧,老奴这就给您端一碗安神汤来,咱们喝了就好了。”
朱厚照愁绪满怀地靠在床上:“睡着了有什么用,醒来之后,这些事儿不还在吗?”
萧敬实是被这位祖宗病得这几次吓坏了,他壮着胆子问道:“您心里有什么不高兴,不妨与老奴说说。老奴即便想不出法子,也能替您排解一二呀。”
朱厚照一愣,他看着这位历事四朝的忠仆,问道:“萧公公,你说他们为何都对朕是面服心不服?”
萧敬是打破脑袋都想不到,他居然会问出这么一句,他跪倒在地,诚惶诚恐道:“万岁怎会如此问,您受命于天,乃真龙天子,谁敢对您不心服?”
受命于天……这好似当头棒喝,醍醐灌顶。朱厚照一下就从床上蹦起来,萧敬被他吓了一跳,但见他手舞足蹈道:“对啊,李越真是当局者迷,朕是天子,朕还是大庆法王,胡虏之民既然连那群和尚都敬畏,又怎会不敬畏朕呢?!”
萧公公目瞪口呆,啊,这是在说什么,看来今晚大家都睡不好了……
南台这边是灯火通明,而遥远的鄂尔多斯高原自那场大火后就闹得沸反盈天。亦不剌父女与满都赉阿固勒呼一晚上连失三张王牌,再也没有当初威逼张彩和时春时的傲慢,时将军则一夜之间翻身做主人,她将桌子拍得砰砰作响:“我问你们,人呢,老娘的人被你们弄到哪里去了!”
亦不剌恨恨道:“李越是被那个秃子带走了。”
张彩讥诮道:“你们这么多人,连一个和尚都追不回来吗?”
满都赉阿固勒呼呸道:“那是一个人吗?新来的那些牧民中,有不少都被这和尚迷惑了心智。我们也是一时没有防备……”
张彩的话比刀子还尖刻:“怎么,那日你们又是上拳脚,又是上飞刀的,我还以为你们已是准备好了一切,一挥手就能拿下左翼了呢。没想到,你们这原来还有疏漏啊。大汗没了,活佛没了,就连牧民也将这场火灾当作了天谴,对你们心存怀疑。而你们还去大大咧咧宣了战,哼。”
琴德木尼气急败坏:“张彩,你他妈是学变脸出身的吧。李越没了,你以为你就能逃脱责任了?”
张彩双手抱胸道:“我变脸哪有哈敦来得快。就是不知道,事情闹成这个样子,哈敦还能不能靠变脸拯救时局。哟,差点忘了,您还可以装怀孕啊,需不需要外臣拿个枕头来先给您垫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