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低头道:“这不叫做,叫皈依。”
马贼咽了口唾沫:“对对对,小的愿意诚心皈依,还请您收留吧。”
月池如闻仙乐,她再次看向了丹巴增措,丹巴增措的眼睛已经瞪得如铜铃一般大。她偏头一看,第三炷香才堪堪燃尽,她道:“服气了吗?”
丹巴增措半晌方道:“……您把这叫度化?”
月池一笑:“大师不也把你在诸国的游走,当作传教吗?”
丹巴增措一时讷讷无言,他道:“小僧毕竟出身格鲁派,讲究严守戒律,这……”
时春听着都忍不住插嘴:“大师,你以前犯得妄戒的时候也不少吧,既然犯都犯了,何不全丢了呢?”
她一语之后,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月池也笑着拍了拍丹巴增措的肩膀:“她不知情,这哪里叫犯戒。这分明是大智慧。我还记得《佛说大方广善巧方便经》有这么一个故事。传说,佛主曾在世上转生多次,有一次他化身为一位商人,名叫善御。善御和同伴外出行商,遇见了强盗。为救这个五百个珠宝商人的性命,善御居然将强盗杀死。善御是这么想得,如果他撒手不管,让强盗动手,就会五百人因此丧命,强盗也犯下大恶业。可如若他让商人们出手,去杀了强盗,那商人也造下了不可饶恕的杀业。于是,善御选择自己去杀了强盗,救下商人。他甘愿自己承担永堕地狱的报应,救下了五百人的性命,这份慈悲之心,反而让他来世修成了正果。”
她对丹巴增措道:“你看,这不充分说明,手段不重要,重要的是结果吗?正因这群马贼难以度化,所以,我们才要采取非常之举。以大师能知龙女之事的慧根,应当能了悟才是。”
丹巴增措深吸一口气,他道:“多谢施主点拨,贫僧已然悟了!”
他找准了窍门,“度化”就变得轻松许多。他开始教马贼们将筷子衔在口中,对着溪水练习和善悲悯的笑容,开始让他们练习,通过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见人就能哭泣出声。丹巴增措甚至还教了他们一些“神通”,去感化牧人。这些东西,马贼明显要学得有劲得多,巴亚金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丹巴增措教巴亚金先将盐抹在自己的身上,再往牧人家中去。巴亚金一进营地,就抱着牛痛哭流涕。他跪在牛的身前,一面发出凄厉的呜咽,一面砰砰砰地磕着响头。巴亚金的凶名,早就传遍了附近的部落,大家眼见他作僧侣打扮,又行这样的怪异之举,早就围了过来。
他的同伴——另一个马贼的泪水也是簌簌而下。众人再三询问,巴亚金嘴唇微动,半晌才说出来:“这头母牛,就是我的额吉啊!丹巴增措师父是天上的圣人,他的慧眼可以遍观六道。他看到了,我的杀戮实在太多,死后本来应该堕入畜生道。可我的额吉,一直懊悔没有好好养育、教导我。为了替我赎罪,她居然就向地藏王菩萨请愿,变成了这个模样……额吉啊,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一语未尽,他们两人指着牛已是泣不成声。其他人当然是不信的,蒙古原本笃信萨满教,对于外来的宗教本能有一种排斥,而且人投胎变成牛这种奇事,谁会信啊。巴亚金见状,他凑到了母牛身边。母牛竟然真个伸出舌头来,一下一下舔舐他的脸和身体。巴亚金的神情更加痛苦了,他忽然转过身,对着牧人开始磕头,即便头破血流,也不肯停歇:“以往都是我犯下的血债,我愿意来偿还,求大家原谅我,原谅我吧……”
牧人们早就被这样的情形惊呆了,他们指指点点道:“天哪,难道,这真是巴亚金的额吉。”
“是真的,是真的!巴亚金的额吉为了替他赎罪,投胎成了母牛了!”“原来真的有佛在……”
一旁的马贼也跟着跪地忏悔:“我们以往作恶多端,害苦了大家,虽然受到了圣僧的度化,可死
后还是要堕入地狱,受到苦楚。这都是我们该受的报应,我们不敢埋怨,可是我们的亲人……”
他一行嚎啕大哭,一行道:“求求大伙儿,给我们一个弥补大伙儿的机会,让我们的至亲从折磨中解脱吧。”
自此之后,他们就在营地中帮助弱小,行各种善举。只消数日,营地里的老老少少就对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还将那头牛送给他们。他们俩抹着泪,千恩万谢,一走回马贼的营地,立马就变了幅嘴脸。他们吊儿郎当道:“嘿,这可比去偷要快多了。”“还不会被打!”
眼见他们都飘起来,月池赶忙敲打:“这牛不能吃。眼皮子不要这么浅。要成为坐寇,才有源源不断的供品,这才哪儿到哪儿。”
马贼们此刻对她已是奉若神明,再加上还有其他肉吃,一口就应下了。就这样,马贼们去各个部落,用各种手段传播丹巴增措师父的英名。尽管丹巴增措本人在营地中处于底层,可他在这一小片的草原上早就成了药师琉璃光如来的化身。就连永谢布部的亦不刺太师在听闻大师的教导后,也甘心皈依,成为佛前的护法者。他要在部中举行一场盛大的法会,让所有人都聆听到圣人的教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