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池开始来回踱步,慢慢思索着说:“第二步,我想效仿先辈,设立数个缿筒,到处摆放,让百姓可以匿名投状纸进来。这样,我通过筛选,将其分门别类,交托到各级官吏和里老手中,要他们一桩桩地处置。”
时春听到了一个崭新的名词:“缿筒是什么?”
月池道:“是西汉赵广汉的创制,仿照存钱罐的模样而设立的举报箱,形状就像瓶子一样,顶端只有一个小孔,状纸一投进去,就取不出来,除非手里有钥匙。我还可以张贴说一定会保守秘密,鼓励他们畅所欲言。哎,大姐,你觉得这样可行吗?”
她转过身望向她,阳光从她的身后慢慢流淌进来,轻盈柔软得就像梦一样。时春的眼角突然有些湿润,她吸了吸鼻子,笑道:“当然可行了。我觉得你这样就很好,比起在京里和那群混账勾心斗角,如今做得事虽小,却有意义多了。”
月池想了想叹道:“可如不勾心斗角,就只能动一些边边角角。”
这下轮到时春来拍拍她的肩膀:“没事的,没事的,我们这些乡下人比宫里人要有良心得多,也要苦得多,只要能保命糊口,就很好了。咱们慢慢来,能捞一个是一个,捞两个就是赚了!”
月池笑道:“对,捞两个就是赚!”
月池素来是个行动派,打定了注意之后,第二日就去见了都御史刘达。刘达在知晓她不收厚礼,又处置衙役之后,心中就有些惴惴不安,不管在哪个时候,能拿钱解决的事就不算大事,如果既不贪财又不好色,那就证明此人所图甚大,不是个好相与的。
他在听月池说罢来意后,就感觉十分棘手,因为若是帮了忙,万一李越得罪了人,他也要受池鱼之殃,可出言阻止,开罪了李越,也不是明智之举。
他索性让出讼议之权,只道:“您果然是年少有为,一心为民呐。此事老夫本应亲自出面,与您一同主理此事,只可惜,为防鞑靼来犯,老夫得去主持营修防御工程,实在是分身乏术。不若这样,您就在巡按察院主事,院中的官吏悉听您的调遣,您看如何?”
月池看到他闪烁的神色,就知晓他打得是什么主意,她乐得独掌一院,怎会不应允。她想了想还道:“院中的衙役数目有限,恐不够用。前日抓捕流民和犯人,有劳朱总兵差人,您看是否可以向朱总兵求一道令牌?”
刘达道:“您既开了口,那有什么不可以的呢?我们这就去与朱总兵商议,索性让他拨一队人马听从李御史的号令。这儿就是兵多,尽管用。”
月池笑道:“这感情好,有劳刘翁费心了。”这下有了公堂,有了官吏,还有了兵卒,还有刘公公在一旁搭手,做事就要方便许多。
月池即刻就差工匠定做了数十个缿筒,又让兵士将缿筒安置在小巷深处,又命师爷写了几十张告示贴到了公示处。刚开始,所有的缿筒都是空空如也。后来,月池派遣士卒抓捕流民,将这些人全部充作劳改犯,和乡民一起修建水利等公共设施。
至于资金和具体营造安排,全部由刘瑾负责。虽说地方上太监本来就对城池营建有建言献策之权,但他没想到,自己落到这里来,竟然混到了在村里给这些下等人做监工的地步。可李越以势压人,他不得不从,并且只要有工程就有牟利的机会,他手里有了钱,就能打自己的小九九。是以,刘公公还真是干得热火朝天,效率奇高。
村中没有流民,治安自然是立竿见影地改善,而堤坝、水井和蓄水池等的修建,又是实实在在的好处。慢慢的,村里人对这个新来大官的感官有了变化,缿筒之中也开始有了状纸了。
月池每日看着这些状纸,真是哭笑不得,大部分都是财产纠纷,雇工与雇主间的矛盾,地主与佃户之间的拉扯。虽说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但月池也没指望一上来就办个大案,要是连小事都断不好,老百姓怎么敢将大事托付于她。
她将状纸依照原告、被告的身份分派给里老、绅士、知县和知府,全程注目、责令他们速速办理。这也让总兵官朱振、都御史刘达以及京中的勋贵放下心来,还以为李越是要闹个大新闻,没想到只是这些事,那还是多盯着万岁这边,不必对他空耗神思了。
皇上亲阅东官厅,可是多少年难得一见的大场面,其背后的政治意味,让人不由深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