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春恼火地看着她:“放屁!”
月池扶额,她的头越发沉重:“安静,听我说完。”
两人又重哼一声,互相别过脸去。
月池强打起精神,她拿起纸笔,画了一个表格:“你不能乱收礼,也不能不收礼。你不能不回礼,但也不能都回礼。礼物的厚薄,回礼的时辰,都需要仔细考量。”
贞筠听得蹙眉:“可我,我根本……娘还没有教我这些……”
月池道:“放心,还有时间,会试过后,我们才会正式走动。在这之前,我会给你找个先生。”
贞筠大喜,随后又疑道:“这种事还有先生?”
月池微微颌首:“当然不是和少傅一般专职教学。我打算将你托给李阁老之妻,成国公朱仪之女——朱夫人。”
“什么!”贞筠霍然起身,“那是阁老的夫人!不成,不成,我、我太笨了,一定会丢脸的,她怎么会愿意教我……”
月池以手支颐,她只能靠这样勉强维持身形:“你已经读了很多书了。比起那些大字不识的太太,你要聪慧明达得多。朱夫人一定会愿意的。”
只要她保持对朱厚照的影响力,李阁老必定愿意维持与她的紧密联系。而她也需要靠上文官之首与文坛领袖这棵大树,在大明官场真正扎下根。朱夫人是武将勋贵出身,又是李阁老的第三任妻子,怎会不与他在政治上保持一致?
月池又道:“当然,交际不是让你去打好关系。你只需要做礼尚往来,都不得罪即可。关键是要收集消息。”
贞筠一头雾水:“消息?妇人之间除了闲话家常,还能说些什么。”
月池语重心长道:“关于姓名,官职,家世,同学,同榜,我都能获取足够的资料。但是这都是明面上的,私下的人情亲厚,不就得看妇人之间了吗?”她们不同于自个儿老奸巨猾的丈夫,说不定会漏出一星半点。
贞筠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月池勉强笑道:“行了,去准备行头和礼物吧,白日你同朱夫人学,晚上回来教她。”
“什么!”贞筠尖声道,“我还要教她。”
时春也是一脸嫌弃:“我不学,什么玩意儿,我还有事问你呢!”
月池道:“都听话。七日一考较。若她不成,你可罚她,但我只问你。”
贞筠闷闷地走了,月池又看向时春。时春咬牙道:“老娘可不是你老婆,别指望让我听话!”
月池道:“是,你比老婆还低一等,名义上是妾。”
时春一时面色如土,月池又道:“我并没有折辱姑娘的意思,只是只有这样,才能救你。”
时春对着她的明眸:“你想我帮你杀人?”
月池沉吟片刻:“可以这么说。你要将你所知的漕运情况,悉数告知于我。”
时春警惕道:“你要作甚?”
“杀贪官呐。”月池悠悠道,“不过在那之前,得先让某人去试试水……”她还没狂妄到一上来就对国之命脉动手,敢做这种事的,唯有太子爷。
这样想来,目前她手中的王牌其实就只有一张,就是太子本人。为了用好这张牌,她得让朱厚照更加信重她。但她不能像刘公公一样,刘瑾用声色犬马吸引着这个轻狂少年,指望他离不开享乐,因而就会离不开他。可太子身边不缺舔狗,享乐而已,除了他之后,还有别人能找乐子。舔狗舔到最后,只会一无所有。而王先生已帮她指明了出路——揣摸人情,中人肯綮。朱厚照最想要的是什么?月池喃喃回答,是权力,是至高无上的权力。她就先静观其变吧,顺便好好养病。这一次外出,可将她累得不轻。
而太子目前就在追求权力的道路上碰到了绊脚石。乾清宫中,刘大夏哀叹道:“非是老臣信口胡言,而是,实无合适人选接任漕运总兵官。”
在听闻如此言语后,朱厚照第一反应是刘大夏在推诿,弘治六年便定武科六年一试,迄今这么些年过去,一个兵部尚书,难不成连一个得用的人才都找不出来,摆明是不希望漕运大权旁落。他挥退了刘大夏之后,开始自己梳理武将的材料。这一看下去,太子爷当晚就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