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个中缘由不就一目了然了吗。再说天下这些官员,满口仁义道德,又有几个人是真的按书做事的。他们还敢因经筵一事指责父皇,经筵要真有用,有本事就靠经筵去平定时常犯边的鞑靼人啊。”
弘治帝无语道:“经筵是文治之策,你怎么能把与军队混为一谈呢。你就是太自以为是了,以为天下就你一个聪明人。历代帝王都重视儒学,照你这么说,是他们都错了,就你一个人对。就说最基本的,文官是国家栋梁,你不读书,以后连奏本都看不懂,还谈什么治理天下。”
朱厚照还要再辩,却被弘治帝像赶苍蝇似得摆摆手:“行了,朕瞧着你就生气,罚你回去把四书抄一遍,不抄完不准睡觉,明日见到王先生当面致歉。”
“父皇!”朱厚照气得跺脚。
弘治帝道:“再敢啰嗦就再加上五经。”
朱厚照的脸涨得通红,他转身撞开大门就跑,把守在外面的公公们都吓了一跳。
萧敬望着他的背影,长叹一声,暗道:“这瞧着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过了。”
他捧了一盏小岘春入暖阁,奉于弘治帝。可在他微微抬眼,瞧弘治帝的脸色时,却发现皇上脸色不仅没有怒色,反而带着点点的笑意,这可就奇怪了。
但更奇怪的还在后头,弘治帝抿了一口茶道:“朕记得,太子所生的支辰是申、酉、戌、亥对吧?”
萧敬忙躬身答道:“正是,太子爷的支辰连如贯珠,恰与太/祖高皇帝相似呢。[1]”
弘治帝喃喃道:“那时朕便知道了……”
知道了什么,萧敬有心询问,可瞧着皇上的模样,完全无心同他言语。果不其然,弘治帝饮了茶,就挥挥手道:“萧公公,你先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一静。”
萧敬满心不解地离开,而弘治帝独自负手立在窗旁,瞧着瓦蓝的天空思绪万千。他在心底喃喃道:“朕那时便知,我儿生而不凡,如今一看,他果然是天生的帝王之才。与我终究是不一样的。”
弘治帝由于自身的经历,实质是内心是存在一定自卑的。他生母纪氏是广西土司之女,由于土司叛乱被俘虏入宫,身份卑微,只是宫人。而他本人只是宪宗春风一度的产物。若非万贵妃积年无子,太监张敏拼死相护,他根本连命都保不住,更遑论登上帝位。可他坐上这个皇帝宝座的代价是无比沉重的。
朱佑樘在六岁以前一直不为皇室所知,像乞丐一样依靠宫人的施舍过日子,六岁那年,才有第一次觐见生父的机会。他迄今都记得,那一日母亲的神色。她不住地摩挲他,捧着他的脸蛋亲了亲,语声破碎地不成样子,可依旧那么温柔。她一遍一遍地说:“我的儿,你不要怕,不要怕,你去了之后,见着黄袍的男人就叫父皇,然后给他磕头……”
他素来乖巧,记性也佳,当下就记得一清二楚,母亲见状欣慰地笑了,可眼中的泪水却大滴大滴地落下。他有些害怕,紧紧拉着母亲的手,可母亲却一面笑,一面一根一根地将他的手指头掰开。
他被一群太监簇拥着带上辇架,尽管拼命挣扎,可几年的饥一顿饱一顿让他十分瘦弱,胳膊同鸡崽一样软弱无力。那些围着他的太监们一面紧紧地钳制住他,一面不住地重复:“殿下,殿下,您要见的是您的亲生父亲呐,见了陛下,您和纪娘娘都会有好日子过了!”
一听这话,年幼的皇子停止了挣扎,他在泪眼模糊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太监张敏,他时常来给他送吃的。他抽了抽鼻子道:“张公公,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张敏也同母亲一样笑着,他信誓旦旦地回答:“当然是真的。”
朱佑樘心里有些小小的高兴,可他又有些怀疑,于是再问道:“那我娘能吃饱饭吗?”
张敏点点头,朱佑樘只觉像做梦一般,他继续追问:“那她能有新衣服穿,能有花戴吗?”
张敏连连道:“能,当然能,只要您在陛下面前乖一点,纪娘娘什么都会有的。”
朱佑樘彻底相信了,他一见宪宗,就跪下叫父皇。宪宗搂着他,喜极而泣,一口一个儿子,他听着这个被称为皇帝的男人发号施令,立他为太子,封他的母亲为淑妃,接她出来享福。那时的宪宗,在朱佑樘心中当真如天神一般。
随后,他被人服侍着,在一个大池子里舒舒服服地洗了澡,穿上一件从来没见过的漂亮衣裳,觉得自己简直飘在半空中。他不停地在镜子前打转,他突然想到,这么好看的他,应该让母亲也瞧瞧。
可当他正要去找母亲时,所有人都跪在他面前,拦住他的去路。他们的脸就像冷宫的墙壁一样,惨白中带着青灰。他被富贵荣华冲昏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他就像一条发疯的幼犬,竭尽全力地嘶吼咆哮。
所有人都被他吓住了,他不顾一切地跑到住了六年的冷宫。可还是晚了,他见到的只有母亲冰冷的尸体。第二日,张敏也被发现在自己的房中吞金自杀。
弘治帝扶着窗框,念及这些往事不由泪流满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