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祥忙活半宿,偷偷在几处水缸里放了香灰,躲到角落亲眼看人汲水取用才放心。 不过那白案厨子一直没再出现。 她四处找寻途中还不幸碰见白矾楼的宋掌柜。 宋掌柜一见她脸色比见鬼还难看:“你怎么在这!”他虽知厨房里的事,却不知是吉祥帮的忙。 吉祥尴尬地打哈哈:“这不是想着欣赏洞庭风光嘛……” 宋掌柜并未被她骗过:“沈公子亲自上门送还的定金,我也另寻了人,你这是给我惹麻烦!” 吉祥怕被拧送回沈玉面前,不敢逗留,脚底抹油走得比谁都快。 不过沈玉一介汤饼店帮佣,居然一年不到成了鬼见愁的沈公子,她也是十分费解,不知他背地里做了什么。 以前在乡下山里就没这情况,迎来送往极好说话,偶然还教孩子识几个字。 是不是怨气加深,人也和善不起来? 真如此,还是她的错,吉祥叹气,目光在人群里大略扫过,不少喝了符水的人,头顶鬼气已然散去。 她偷偷拿出贴身藏着的功德簿,翻到中间,空白纸面果不其然浮现一行小字:乙巳戊寅己巳,涤除鬼气,记功德三分。 没一会,数字三隐去,改成了四。 吉祥松下口气,只要能让更多的人喝下符水,今日至少能攒下十点功德。 功德簿已十分老旧,纸张黄黄看着颇为酥脆,前面几页原本写了字的地方现如今一片被火撩过的焦黑,看不出内容。 吉祥小心将功德簿揣回怀里,功德一事虚无缥缈,唯有上了天庭派发的功德簿,才能维持神格。 如今天色已明,一道晨曦映在她微有薄汗的脸上,她觉得颇为完满。 直到熟悉的绞痛打断思绪,她额头瞬间溢出冷汗,吉祥捂着腹,两腿战战,尽量想不惹人注意走到偏僻地方。 怎么会这样……她不是有功德了吗……她不是一直在吃东西吗……为什么还会痛…… 意识渐渐被疼痛占据,耳边似乎有人在问她是否需要帮助。 吉祥咬着牙,用残存的意志抵抗来自五脏六腑的空虚,想吞噬、想破坏、想摧毁。 不可以!不可以这样! 她一把推开来人,视界模糊看不清前路,只知跌跌撞撞往前,心中唯剩一个念头,一定要找到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她怕自己不受控制…… 有更多的人围了过来,逆着光,人影憧憧,对她指手画脚。 虚影们扭曲交叠,织成巨大的网,网里盛着斑斓的七情六欲,看起来是多么美味。 吉祥舔舔干涸的唇,用力掐住手心,掐到青紫淤肿,勉强提起一丝理智。 绝对,不能在这里做出可怕的事…… 她脚步一个不稳,双膝酸软,直直向前倒去。 人群似潮水退开小小缺口。 却跌进一个宽而冷硬的怀抱。 沾了晨露的微凉衣袍裹着药香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她霎时放松精神,如遇见救命稻草般,抓住来人衣襟将脸埋入其中。 呼,吸,呼,吸。 胸腔打开,气息涌动,想将他身上的气味占为己有。 药香麻痹了此刻备受煎熬的□□。 沈玉来了。 温暖药水顺着唇涌进身体,苦涩之余有更胜以往的腥甜,如甘霖缓解了腹中灼烧渴望。 就着沈玉的手,她仰头喝下葫芦中的药。 人群小小惊呼。 吉祥假装听不见,将头更用力得向沈玉臂弯里埋了些。 还是要按时喝药…… 阳光太刺眼,回过神时,泪水不受控制地在脸上张牙舞爪。 吉祥胡乱将眼泪与鼻涕在沈玉衣衫上抹了一把,她现在的样子一定好丑,好怪。 一双手轻轻抚上她的头顶:“我来晚了。” 她吸了吸鼻涕,只有一个字:“饿……” 一块甜糕塞进嘴,混着唇畔红色液体吞入腹。 宋掌柜的声音由远及近:“沈公子!您怎么这么早就到,您不是要陪着……”等到了跟前看见吉祥泪眼婆娑,调子顿时高了三度,驱散起人群,“都愣着做什么,快去干活!” 再抖抖索索和沈玉解释,吉祥确乎是自行前来遛弯,全然与他无干。 沈玉微用袖口掩住吉祥的面,不叫她见光:“她有些不适,可有方便休息的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