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因为这件事被禁足了。 五条家希望保护他,强大存在的幼兽期总是脆弱的,何况他还没有觉醒术式。 五条家恨不得直接把他关上三五年,把明刀暗箭都挡在外面,让他在家里当个吉祥物也行。不高兴的只有五条悟。 随着翻滚不熄的念头,他把自己带进回忆。 那一战他完全没害怕,也不觉得痛。飙升的腺上激素刺激到了他,使得激烈的冲动凶暴地沸腾,大脑却越来越清醒。鲜血溅在脸上非常痛快,就想要为此喝彩了。 他无所顾忌地行凶,谁会在乎呢?咒术师是祓除人类恶意的种族—— 那就杀了。 让它消失。 他扑入杀手怀中。 刀尖撕裂了杀手的身体。 结果对方反倒因为喷射的鲜血失去了视线。 他歪头看着他的侍女,对身边的女人感到好奇。她只在有外人的时候喜欢对他用敬语。她表现得越温柔可亲,就越显得似真似假——就好像她的情绪是封存在胶囊里面的,她觉得有需要,她就拿出来一点。 “你跟其他人不一样,你不怕我。” “你想要我那样对你吗?如果这是你的真心,我可以学。”星野小夜说。 他心神不属:“那算了。” 夏天的蝉聒噪不休,星野小夜正扇着扇子乘凉,五条悟突然产生了想要撕开她的冲动。 那只是一瞬。惊涛骇浪也是一瞬。 他没注意到阵阵蝉声从四面八方落下,如骤雨滂沱,震耳欲聋。 夏天一下子就振翅飞过去了。 他强烈想要去捕捉那天所感受到的奇异冲动,推倒了她,骑坐在她身上,皱眉恍惚地思索着由来。 她伸手,眼睛还是笑着的。 她抓住他的手,按在自己如天鹅纤细的脖子上,闭上眼轻声要求:“用力。” 血管在手心轻盈地跳动。 “握住脖子是什么感觉?想要杀了我吗?” 她并没有恐惧,她理应为此抗拒……而她完全不在乎,也感觉不到危险。那是缺乏生气,丧失情感的虚无,如同行尸走肉。 “去体会它,你就可以摆脱苦恼了。” “我偶尔也会想杀人。” “我曾想过,如果我被关进了密不透风的屋子,而有人把我救出来了,我一定会感谢对方,尽全力报答他——后来我不这么想了,我想我要尽全力杀了他。” 她张开双唇,嗓音温柔而坦然。 看着镜子般清澈明净的眼睛问:“我是不是很奇怪?” 五条悟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他经常左耳进右耳出。或者睁着六眼静静地看人,等着别人说话或者回答。那沉默通常会给人以极大的心理压力,若琉璃坚固明澈。 白皙纤细的脖子就在他手中,骨骼柔软,按压出凹陷,脉搏呼吸似的一股一股地跳动。他掐紧脖子,周围的皮肤也跟着泛红,姣好的唇变得乌青,之后寂静无声,如同不在意细枝末节一般闭上眼。同时他感知到手心挣扎似的律动,让他联想到了画册上的美女蛇。 假如我在这里杀了她,她必然不会感觉到疼痛……就算会痛也没关系,反正很快就过去了。五条悟心想。 但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我可以去成为杀手,杀手是要杀很多人的,但我不想这么做。 他想象了自己无间无尽杀人的样子,那仿佛是在一个屠宰场,旧的死了就有新的送上来,简直像厨子在高效地处理食材。他内心丝毫不痛快,只感到索然无味。 “我不想这么做,我不享受杀人的乐趣。” 他的心态健康过了头,哪怕他差点就成了杀人犯。 他觉得自己是世界的的中心,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想法。 难道有人会因为掐断一朵花的茎而悔恨万分吗? 事情就该是那样的。花好好地开在那里,五条悟不会刻意去毁坏,如果把花弄死了,他也不伤心。 咒术师当然应该是这样的,对生死看得寡淡才好。 诅咒因人而生,所有的咒术师都不得不面对人类的恶意。假以时日,当流逝的生命如同纸灰轻飘飘飞起,所有的喜怒哀乐都会附上伤人的痛楚。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放下执念,成为成熟冷漠的大人。 所以五条悟现在很好,但又好得不那么好。一切在他那双淡漠的眼中都如同飞光的流影,偶然而无意义地被看见,万事万物都像挤在人间的幽灵似的,总是不请自来,再随季节仓猝地消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