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范深长吐息。 “庄公,这把枪确实有千般不好,但至少面对蛇人,绝对是派得上用场的。” “我凉州为什么不用它?” 他抬头问道。 “不能说不用。” 庄立人回道。 “瞻州那边是捣鼓了许久的火器,可是对全大华来说,这到底还是个新东西。” 他察觉到了洪范的情绪变化,敛去笑容。 “你是懂实务的,明白做事的艰难。” “不说技术、熟练工、原材料。” “只说州部以下,涉及弓弩箭枝制造的,有多少名工匠、多少家商行?” “这还是其次。” “最重要的是凉州的防卫压力很小。” “今春之前,自同光到怀掖一线,多年来都算太平。” “尤其是金海,惊沙公还在时,甚至都能反过来在大沼扫荡。” “大处既无虞,凉州大营便没有动力推陈出新。” 庄立人说得格外仔细,以至于不厌其烦。 “怎会如此?” 洪范只觉得自今年以来、积攒许久的困惑一时翻涌。 “各边城能少些伤亡,难道不是功劳吗?” “功劳是谁定的?又是对谁论的?” 庄立人摇头反问。 “大华立国之本,在上不在下。” “世必有祖龙,然后有大华;有大华,而后有万民。” “利既在下,何功之有?” 言语肃穆。 洪范怔在原地。 他终于真切意识到自己的错误所在。 一年多以来,他对社会的许多理解还基于上一世,遵循自下而上的逻辑——先有民,再有国,再有君。 然而大华真的有神。 道理原不复杂,洪范几乎瞬间就想通了。 于是很多问题也都有了答案。 边地驻军为何稀少。 萧氏朝廷为何防内胜过防外。 武风昌盛,武者们为何从不提开疆扩土。 因为人族占据多少地盘,或许本来也不在人心,不在国力…… 仅仅在于神明们的随口言语。 很好理解,很顺理成章。 但洪范却本能地排斥,以至于心底泛起些许痛苦。 两人提着枪走回仓库。 庄立人在前,洪范在后。 一路沉默。 火药、铅弹分别锁回木盒。 最后是火绳枪。 这时候,洪范终于忍不住开口。 “庄公,我想造火器。” “求您务必帮我!” 他说道。 声音格外艰涩,似炉灰,亦似星火。 “怎么这般沉重?” 庄立人问道。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洪范说出“求”字。 “天合行才刚上正轨,是不是太突然了?” “不,我绝不是头脑发热。” 洪范前所未有地肃然道。 “对于火器的具体制造,我确实不太懂,但这个方向却是心念已久!” “就以那把火绳枪为例,我也已有些零散的想法,虽然不成体系,但绝对能作为参考。” “那你便说说。” 庄立人笑回,递过火枪。 洪范接过,定了定神。 “比如这根火绳。” 他说道,扣动扳机。 “点火麻烦,要不断调整夹头,还怕水。”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把火绳换成燧石,以摩擦出的火花引燃?” 庄立人认真起来。 “再比如铅弹不准。” 洪范继续说道。 “是否可以在枪膛里制作出螺旋膛线,引导铅弹自旋,增强弹道稳定性——就像陀螺那样?” “还有装弹。” “现在是从前面装,所以麻烦;如果把枪管后端加个铁栓,做成可开折的样式,会不会更方便?” 他几乎是急不可耐地把话语从肚子里掏出来。 庄立人听到这里,明白对方确实不是心血来潮,而是真的看重火器。 “我明白了。” 他沉默许久后,方才回话。 “洪范,你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