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雷顿·贝略家似乎来了个了不得的客人。
如果事实不是这样,就无法解释朱利尔斯刚刚从哈灵顿管家那里拿到自己的房间钥匙就被赶走这件事。
全速冲进屋子的克雷顿塞给他厚厚一叠钞票,让他带着克拉拉先走。
瞧古董商那焦急的样子,男巫还以为是一位主教来拜访,不过问起来又不是。
没办法,朱利尔斯是一个有操守的人。他收了钱,当然要干活。
他用克雷顿给的罩布和鸟笼将克拉拉带到了格罗涅的房子里,这位他的生命的给予者不在,虽然是个小房子,也显得格外冷清。
为了缓解违背契约的惩罚,格罗涅在森林里沉眠,现在谁也找不到他。
“这老家伙真能睡。”
绿头发巫师一边嘟囔着,一边将刚才买来的大包小包的货物和克拉拉一起甩到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窗台上的一盆未知品种的白花突然动了动,转过花盏来。
朱利尔斯冷笑起来:“啊对对对,你都记着了,让他听、让他听呗!”
白花又转回去了,朱利尔斯向它吐了口吐沫:“刚出生的小妖精也敢来威胁我,小心我往你的土里撒盐!”
格罗涅身边有许多小妖精,它们同样来自歌多林——因为林精那数也数不清的人际关系,它们前来城里帮忙。由于形影难料的特质,它们成为了老林精额外的耳目。
朱利尔斯不喜欢它们,因为它们不帮他。
他打开包裹,将不同的药草袋子一份份拿出来分开。在热沃的各种行动将巫师随身携带的药剂和炼金原料消耗了许多,但都是些低级货色,一想到自己要将它们重新熬制补充,朱利尔斯就满心厌烦。
不过克雷顿·贝略花的钱绝对物超所值。
长老会的专员这阵子都缠着他,朱利尔斯为他受了不少罪,自然认为自己活该发财。
男巫整理完行李,克拉拉又在笼子里面啾啾叫起来,这是询问是否可以放她出来的暗号,她一路上已经问了好几次,朱利尔斯都没理她。
不过现在是理她的时候了,男巫走过去一把掀开笼子外的罩布。
“别叫了,好好待着。”
一般大小的鸟笼对克拉拉而言已经较为拥挤了,她双手环抱着头,好奇地透过白铜丝向外张望,眼前的环境让她大失所望。
这里算上盥洗室都没有四个房间,和她住过的所有地方都差远了。
她的嘴角鄙夷地向下拉,露出下排的尖牙。
“这就是绿头发的家?”
“这不是我家,这是老头子住的地方!啊,不过他确实也是绿头发。”朱利尔斯下意识地反驳,他今年夏天才来到萨沙市,当然是和格罗涅住在一起。
林精不是人,公开于众的那个形象甚至不是它的本体,所以它为自己的房子布置时没考虑人类在这里生活需要什么,除了床,这里没有私人生活必须的其他设施,朱利尔斯自己也觉得这儿有点寒酸。
不过他不用付房租,也就没什么牢骚好发。
“这里不是绿头发的家,那绿头发的家在哪儿?”克拉拉问。
男巫原本敏捷运动着的手忽然在旁边的药草包上放下不动了,脸色也变得阴晴不定。
“家?”他的手指在干药草上敲动一下,又沉寂下去。
他好像真的没有这种东西,他也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东西,即使看到贝略叔侄或是其他家庭的成员之间的互动,他也无法理解家的概念。
就像盲人无法理解色彩的分别。
“那你有家吗,小脑袋?”他反问。
克拉拉很自豪:“克拉拉当然有家,克拉拉和家人为天父奉献一切。”
朱利尔斯哑然失笑。
他放松了,和一个蠢笨的小恶魔讨论什么是家当然是没有意义的,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天父那儿不受欢迎,还以为人间与地狱的圣战失败了,路上走着的都是异端哩!
说到底,既然他们没有家也活得好好的,那就说明他们其实也没那么需要这个东西。
朱利尔斯打开鸟笼,克拉拉像瓶子里的章鱼一样挤出来,随后用螃蟹的姿势在桌上走路。他对这种行为放任不管,他整理完这些炼金原料,就自顾自地回到卧室睡觉去了。
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胃里空空。
男巫惆怅地看向窗外,天已经暗了,街上虽然还有人在走,但都步履匆匆,赶着回家去,他们的妻子一定已经为他们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晚餐。
这和朱利尔斯却没什么关系,这里没人做饭,他也不会做饭。
朦胧之中,他忽然有一种明悟。
房子里面要有一个会做饭的人才能叫家。
“再去一次咖啡馆吧。”如果这么算,咖啡馆就是他的新家。
朱利尔斯又把满地乱爬的克拉拉塞进笼子,独自回家去了。
他轻车熟路地到了家里,花钱买了一份三明治和一大杯加了糖、奶的浓咖啡,坐在单人的桌子前慢慢品酌。寻思着接下去要从克雷顿那里要来什么活儿。
格罗涅不肯再给他钱,他只能自食其力。古董商助手的工作虽然稳定,但没有发财的契机,需要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