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佛家最常说的两句是,冤冤相报何时了,和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叶灼将那佛经翻过一页,“可是我们正常人都会想,为何无辜者要去做恶人向善的垫脚石呢?”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才是天经地义啊。” 李相夷用力点头。 他从小接受的是‘大丈夫独立天地间,但求无愧于心’、‘惩恶扬善、斩尽宵小’、‘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这一类儒家正统,一直信奉‘以德报德、以直报怨’。 恶人不杀已是仁慈,以身饲虎是个什么鬼啊。 “那你有没有想过,人杀人是罪过,那杀鸡为何不是?” “人为了饱腹而杀鸡,又用自己吃不完的鸡换来了绫罗绸缎、宫殿庙宇。” “人本不吃马肉,却驯服野马用于出行,为传递信息动辄跑死马……这又如何算?” “再以此类推下去,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为何不算杀人?” “所以人人皆是恶鹰,只能看到自己必须吃肉,却指责孔雀不能吃人。” “啊??”李相夷眉头紧锁:“按这个鬼逻辑,什么事都是应该的,世间岂非没有善恶之分了?” “是啊,既然鹰自然要吃鸽子,鸽子自然要吃虫子,虫子还会啃食树皮,这么一路追问下去,永远得不到答案。” “所以佛家眼里的世界跟我们常人眼中的完全不同——佛说因缘果报,众生平等,无善无恶,四大皆空。” “佛法普度众生,却并不关心谁杀人了、谁又被杀了,反正轮回中往来沉浮,终是一报还一报的。” “佛只关心你为何还不悟道。” “因为只有超脱轮回才有意义。” “五百强盗成佛是在说,轮回中的善恶因果,在得道的一刻便烟消云散。” “割肉喂鹰则是在说,看破生死,阻断众生的因果纠缠,便是度己度人,乃得道的法门之一。” “而孔雀食人却是说,行布道不如法布道,佛门的宏愿是助众生脱离苦海,因此佛会不断入世渡人。” 李相夷:“……你要是当小和尚,无了方丈做梦都能笑醒。” 这就是传说中的慧根吗? 他从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里就听不出这般逻辑。 叶清焰眼里的世界跟他很不同,他再一次认识到了这点。 不过,这些不同丝毫不妨碍她这个人有趣的很。 而且不得不承认,他会被她的思想和见识吸引。 “我不是喜欢当和尚,我只是喜欢研究跟我想法完全不同的东西。”叶灼还在蜡烛下哗哗翻书,“我的内功心法与此有关。” 李相夷好奇:“说来我也一直想问,你的内力形态是什么?为何如此虚软无力?” “夫子说这门功法叫做混元真气。” “这门内功对应的心法,需要非常庞杂的知识基础。” “它的核心是‘万物皆虚’,要理解别派的心法为何是这样,为何每个人对世界有不同的理解,为何人很难跳出自身成长环境的局限……” “修到一定境界,需要不受困于任何视角,看清世界的全貌。” “但我明明学得很多了,却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什么内功我都只能模拟到八成,即便是你告知我心法要诀,也最多只能达到九成。” “你在我气海里探到的那些软絮,其实是我练得不对,沉积下来的杂质。”叶灼耸耸肩,“如今没了,重头再来也好。” “我师兄的功法也是这一门,只是境界比我高一层,走火入魔的方向又跟我不太一样。” “我大概能猜到,他的内力为什么会是那种形态。” “因为他平等地看不起每个人和每一种功法,对整个世界都愤愤不平。” “原本这门心法的关窍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放下成见,互相寻求解局。” “可他却觉得,知道的多了,却不如以此互相攻讦。” “就拿你原先的内功来说,其中属于云隐山传承的部分,颇类君子之道。属于你个人的部分,则有股舍我其谁的傲气。” “跟他动手的时候,是不是有两种感觉,一种是被山岳般难以撼动的气势所压,穷其一生也难望项背?” “还有一种是出剑前便见死路,变招也处处掣肘,从而生出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的心障?” 李相夷震撼莫名。 于当日一战的感觉,简直一字不差。 “剑道到了一定高度,是拼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