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 襄陵公主摇头,示意她带人离开。 斛真纠结地福身:“是。” 金碧辉煌的花厅转眼就只剩姐妹二人,襄陵公主问:“你想让我看什么?” 金城公主咯咯笑着:“这不就是吗?” 话音甫落,乐声在空荡的花厅里盘桓,凄婉哀绝,如泣如诉,说不尽的情思悲叹都在乐中,在爱里抵死缠绵,在恨里浴火重生,乐师的演奏说不上是“芙蓉泣露香兰笑”[2]的人间仙乐,襄陵公主的呼吸却乱了,脊梁陡然僵冷。 “这是什么曲子?” “《西洲曲》。” “你去过西州吗?” “西洲......西洲在哪里?” 西洲在哪里?你又在哪里? 襄陵公主扯开一帘接一帘的红纱,一间花厅好像有天地那么大,她拼命奔跑在蓁蓁原野,跑了千年的岁月都没有跑出方寸。 她撕裂最后一帘红纱,背对着她的少年猛然止住乐声,僵转过身。 红纱拂动,一角摇摇欲坠的薄纱飞到了霍吟身上,襄陵公主隔纱望人,他的面容有些朦胧了,霍吟看不清人,只能隐约看见襄陵公主抚上他的侧脸,她的身体还是那么冷,寒气隔着纱幔传到霍吟心里,喉结滚动。 “你的伤还没好吗?”襄陵公主看着他,和另一个人说话,“是不是很疼?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冷香萦绕在身,霍吟喉间苦涩,闭眸颤声回应:“殿下,我叫霍吟。” “你好像还是没变。” 霍吟睁眼,纱外朦胧的人影伸手握紧他的手,霍吟的手骨仿佛要被她攥裂,牵动得一整条胳膊的伤口都在疼。 伤痛汇聚在肩胛骨,就在他忍不住要痛出声时,襄陵公主突然卸了力,柔软的红纱如溪水涓流,被襄陵公主微微扯动,顺着霍吟滑落下来。 “不对......好像长大了些,我也长大了,可你依然是少年,我已经不再是少女。”襄陵公主茫然的看着霍吟,似清醒似梦魇,“你找到西洲了吗?我被困在京城,哪也去不了,不能陪你一起找了。” 她面色忽然无措害怕起来,仓促间又重重攥上霍吟的手,“你不要独自离开,我们不去找西洲了好不好,我们就呆在京城。” “我听阿爹的话嫁给元茗光,你在司乐台好好奏乐,只要你能活着就好。” “《西洲曲》我已经有许多年没听过了,我怕我听得厌倦了怎么办。若是我连你一起厌倦,世上还有谁会为你难过。” “你离我而去之后,我看山川将倾,天地黯然,遥望巍巍皇城想的是你,近立阶前裁枝想的是你,独坐高楼想的是你,满堂宾客想的也是你。” 她像个无助的孩子见到了父母,将心里的所有难过都倾诉出来,霍吟心底悲凉,眼里只剩下水光涟涟的哀色。 她在对故人说话,他不是她口中的“故人”。 “殿下,”霍吟轻轻回握上襄陵公主贴在自己脸上的手,一点点放下,“您认错人了。” 他的目光落在襄陵公主的小腹上,静了一瞬,无声笑着。 “您应该安心养胎。” 襄陵公主越发迷茫,她拽上霍吟湿漉漉的袖管,声音在发抖:“你看看我。” 她快哭出来了,牙齿微微打颤,双肩颤栗,这一句话压出了她所有小心翼翼的期冀,眼里微光烁影,露出盛烂的光彩,可是仔细看时,里面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虚无。 霍吟想说,你不要难过。 我回来了,再也不会走了,我们一起留在京城,我永远陪在你身边,生死都不能把我们分开。 可惜在即将说出口的刹那关头,理智战胜了那一点点的爱慕和占据心底的悲悯,霍吟忍着伤,将袖子从襄陵公主手里抽离。 他挺直腰板,端正起身体跪在襄陵公主对面,双手上下互抵贴在额际,郑重地伏身叩拜。 “霍吟,拜见襄陵公主。” 春光破窗而入,斜斜洒在襄陵公主身上,霍吟行了很久的礼,襄陵公主安静下来,连呼吸都慢了。 “免礼。” 一声平稳到若不刻意去听根本发现不了丝毫哀郁的声音。 霍吟抬起头仰视眼前的女子,她看向自己时脸上写满无数哀伤悲情,总是在他身上追忆一位故人。 霍吟眼睑低垂,移开了目光。他能直视别人举刀向他的眼睛,却不敢看襄陵公主近乎凄凉的眼神。 襄陵公主眼底清明,因此更加哀戚,风卷珠帘,一朵桃花落在霍吟